第七十九章故旧来归（2）
原来那绢片是水淑子写给张良的家书，先是说自己为张家添了个男孩，因为出生时父亲不在身边，又正值汉王开疆辟土之际，故而已经取名为张辟疆，假如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到栎阳相会时再作商量，反正汉王思贤若渴竭诚以待；又说汉王此番兼并了三秦，定然惹得霸王大怒，说不定还会发兵前来问罪，要张良想办法帮助理顺，为汉王消弥这个灾祸。
“嘿嘿！老弟，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念在多年相识的份上，老哥就放你一码。至于这封信嘛，老哥可要拿去立功了。”范同说完，转身离去。过了片刻，陈功也站起身来，抓紧时间离开彭城。
次日，霸王正在为汉王私占关中之事大发雷霆，项伯却呈上了张良的折子为刘邦辨解，说他虽然受封为汉王，所受的封地却与名不符，故而在条件成熟之时，就兼并了三秦之地。如今已经得到关中，定当如约而止，不敢再行向东挺进了。又陈说齐王田荣要跟赵国的陈馀联兵灭楚，眼下大敌当前，稍有不慎就得天下大乱，甚至遭到灭顶之灾，倒是不可不多加防范。关中之事也还可以暂时缓上一缓。
霸王听了更是暴跳如雷。
原来齐相田荣得知亲手扶立的田市被改封为胶东王，封地骤然小了许多。而部将田都却被霸王封为齐王，正带着人马赶往临淄就任，不由得勃然大怒，直接出兵将田都赶跑，坚持扶立田市为齐王。只是田市的性子较为懦弱，摄于霸王的威名，乖乖跑到即墨就任胶东王去了。
田荣火冒三丈，出兵即墨斩杀了田市，干脆自立为齐王，而且把将军的印信给了盘据在梁地的彭越。彭越原本是悍匪出身，早年间就聚集了万余名手下在齐地称雄，只是因为没有随着霸王西进入关，分封之时榜上无名，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正式立脚的地方，所以也不肯买霸王的账，还出言要跟西楚对着干。他原来就跟汉王有旧，而且能征善战。受到田荣之封不久，就斩杀了济北王田安，并进入西楚境内击败了大将萧公角。据谍报得知，田荣还想跟赵境内的成安候陈馀结成联盟，打算先攻张耳，再平赵国反楚闹事。
如此一来，分封之事还没过多久，被围堵在西面巴蜀之地的汉王就开始灭国坐大，而眼皮子底下的齐赵之境，也开始灭国造反了。霸王要出兵树威，却又难以两面兼顾，相当为难。这时倒是张良的折子帮他拿定了主意。
“张良乃是个反复小人，霸王不可轻信他的话！”亚父范增出班向前，呈上绢片，奏道，“据臣分析，张良名为留韩辅佐，暗中却在为汉王出尽死力，否则为何连妻儿都寄在汉王那边？当初刘季赴国就任的时候，张良还曾经殚精竭虑地为他推荐了许多人才，筹划过许多大事。据说刘季烧毁栈桥以示没有东归之意，就是出自他的主意。此举令关中三王全都丧失了警惕之心，终至被巴蜀所并。在这个失键的时候，张良却又跳了出来托人上奏，言称汉王已经达到目的不再出关，只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够取信于人呢？大王见过这封家书，就可以洞悉他的居心了。臣以为张良才华过人，如果让他复归大汉，当使得刘季如虎添翼不可阻挡。至于当如何处置，还望大王慎重考虑！”
霸王看过书信，附手加额庆道：“张良的心机果然好深！幸亏寡人早就留有一手，若是放韩王成到阳翟，再任由张良放手去干，此际韩国极有可能效仿齐、汉造反。我西楚周边岂不是被众敌环伺了？他们既然心怀叵测，寡人就得先下手为强了！”
霸王思考片刻，断然下令，将韩王成贬为穰侯，隔日再另立他人为韩王。
霸王退朝之后，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大对头，闭目冥想片刻，才想起不久之前，汉王曾经让人带着国书跟礼物，特意赶到彭城来言谢，说是感激霸王不远千里，特意派人送还自己的旧欢与长子。记得当时见汉王在书上说得如此重情重义，而自己对整件事情竟然全然不知，只得在使者面前吱唔过去。事后让人了解情况，才知道一切都是亚父所为。
霸王当时心下就十分不解：二人素来形同水火，亚父曾经多次要置刘季于死地，怎么突然之间又千里迢迢地送上妻子，千方百计地讨好人家了？
霸王心下犹疑，对亚父出尔反尔地行事又多出了几分不快。
此时范增所提的事又扯到汉王，但他的目标似乎只是指向张良，真不知这当中到底有什么玄机。霸王推想当年叔父临终之时，定然是欣赏他的才华，又认定他的忠诚，方才令自己认他为亚父。想不到，自从推翻暴秦以后，范增的心思却越来越是难以捉摸，有时甚至是明着给自己难堪。这样的人难道也值得信赖吗？看来帝王之所以称孤道寡，定然是因为身边缺少可信之人吧？霸王感到内心有些孤独。
“不过，还好！”霸王想到了虞姬，心里冒起了丝丝的柔情，这柔情很快又溢满了整个心间，让他觉得温暖而又安慰，“寡人还有虞微，有个众所难求的红颜知己。”
张良见一封奏折上去，韩王成就被贬成了穰侯。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举措让霸王等人生疑，并且迁怒于韩王所致。回想韩王成对自己言听计从，结果却由正宗的七雄血统，混到如今王位不保的地步。张良心中大愧，四处托人辩白。
只是霸王的主意，岂容得别人说改就改？为韩王辩白的人越多，越是让霸王见疑，听过几位臣子的罗嗦之后，霸王既烦又火，干脆找个借口将穰侯杀了，改封心腹郑昌为韩王。
张良面对此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