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西进反秦（4）
章邯不愧为大秦的名将，乘胜率军北渡黄河围攻邯郸，很快就将赵歇打得招架不住，只得放弃都城退守钜鹿，派人向各方的义军求救。怀王身为义军盟主，自然不能够等闲视之。
楚军列兵彭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逐渐地恢复了元气。项羽时刻不忘项梁的大仇，准备有所行动，时常催逼怀王出兵西进，赵歇前来求救正中下怀，便带着使者去见怀王。
怀王经过一番权衡，决定兵分两路向西征进。
宋义当初在定陶的时候，曾经独持异议预判出了胜负，已经表现出了超强的能力，深得怀王赏识并被封为上将军，成了怀王压制项氏最得力的助手，受命同次将军项羽、未将军范增率主力北渡黄河，援救赵歇的钜鹿之围。
沛公则受命率领本部人马，由黄河南岸向西挺进。
怀王与跟两路义军的首领约定：率先攻破帝都咸阳者，将受封为关中之王。
且说沛公所率的南线楚军，大部分都是泗水郡带出来的人马，跟北路义军相比，显得兵微而将寡，实力相当单薄。
“如果忙乎了一场只是落得这样境遇，对咱们而言可没有什么好处，当初又何必赶巴巴地前来投靠，受别人的差遣呢！”沛公很不满意。
“此一时，彼一时也。沛公休要烦恼！”张良分析说，“从表面上看来，我们虽然没有明显的进益，其实我们并入楚军，有利于统一调度，还是有着自己的好处。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北路军虽然强大，但将领之间心怀龃龉，只怕其中还将有很大的变数，何况这次出征所牵制的是秦军的主力，这个仗可不大好打；我南路军虽然相对弱小，却全是泗水义军，能够上下一心，团结一致。而且在西进路上面对的只是关隘的守军，反倒更容易克敌制胜。况且攻关夺隘以后，就能够利用当地的资源壮大实力，其实利大于弊多矣。”
沛公转忧为喜，当下令人安置好老弱眷属，又在砀郡严明纪律誓师西征。
南路义军将士精神焕发斗志昂扬，首战就攻克成阳、杠里两座县城，沿途又联合魏将皇欣、武蒲及刚武候共同作战，斩将夺关，实力不断扩大，很快又攻下了陈留所属的高阳。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次西征顺利，虽然叫沛公踌躇满志，可是事情多得也让他不胜其烦。他大半辈子都在江湖上混迹，早已养成了散淡随意的性子。如今胜仗打得越多队伍扩展越大，所接触的人物也愈多愈杂。交往起来就需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偶尔爆出几句粗口、讲上几句俚语，人家的眼里还闪出异样的光来。尤其是那些个儒生，仗着读过几天书总喜欢讲礼论仪，有时还梗着性子论辩到底。亏得帐下大部分弟兄都有同感，有时配合着给他们些颜色，大伙儿的心里才觉得畅快了些。
眼下刚打下高阳城，又得重复那些琐事。沛公心里烦乱，就让张良、萧何等几个分摊处理，吩咐樊哙弄只狗子，到后衙整治家宴。
沛公让人去叫上两个舅子，只是他们都热衷于军政大事，都显得极为忙碌，让人过来推脱了。
“那就让他们傻干去吧，咱们可得好好享受一番！”沛公又现出了本性，“也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就你这样愣头愣脑的家伙，也能够整出这么一手好菜来。尤其是这盆狗肉，简直就是丰邑一绝，我都吃了十几年了，感觉还是那么有味！”
“妹夫整治狗肉，一直都有一大群吃货给予肯定，这几年媭妹妹又加盟到这个圈子里来，他就是想不进步都难。”吕雉笑着说道。
“樊哙哥哥做菜就是好吃，赶明儿天下太平了，就让他在家里掌厨算了。我估计到那时候呀，个个都得吃成圆滚滚的大胖子。”提到夫君的绝活，吕媭不无得意地说道。
“那也未必！吃东西得有好同伴好氛围，要是跟那群腐儒在一块，整天都要跟你谈经论道，烦也要烦死掉，哪里还能有什么胃口呢？”樊哙道。
“唉！樊兄弟这话讲到我心底去了！想当初在丰邑，一群兄弟坐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肉，想聊啥就聊啥，那才叫一个痛快！哪里像那些酸儒，读过几本书就自命高贵，说起话来一本正经酸不溜丢的。当初萧何是那样，不过人家肯用心关照，咱也只得陪着些小心。后来张良也是如此，但他的确有些真本事，咱也只能用心应对。但说句实话，当时的心里确实也感到很别扭。如今又冒出了那么多腐儒，个个都道貌岸然，一言不合就喋喋不休，却又贡献不出什么好的点子来，当真是烦死人了。有时见到他们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心里就窝着火，真想揍他娘的！”沛公被点到痛处，叽哩哇啦地倒出了许多苦水。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堂堂的男子汉，心胸应当像大海般宽阔，原来也快容不下这些小委屈呀。”吕雉为大家满上酒，慢条斯礼地劝道，“不同身份的人，原本就有不同的苦乐。想要快意恩仇，得游侠江湖去；喜欢喝酒骂娘，窝在丰邑就行了。我们如今是出来打天下，就得让大家帮助我们。可我们两手空空没有本钱，凭什么去使唤人家？就只能委屈自己抬高对方，让人家觉得我们值得辅佐肯出死力，那样才能够成得了大事。可从眼前的情况看来，我们家里的几位男子汉做得都很不够啊！”
沛公放缓了嚼肉的频率若有所思，又端起碗来喝了口酒，说道：“雉妹说得对！是我们自私任性了，以后还得多加克制才是！我这就到各处去走走，跟他们好好地聊聊。”
萧何正在大堂召集本城名流商讨善后事宜，见沛公来到了前衙，便请他作个决断。
“这可是萧先生主管的事，他人不宜干涉！我在旁听听就行，大家还是继续讨论罢了！”沛公说完，在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众人于是又聚到一处，围绕着减免赋税、恢复生产、重视教化、减轻刑罚等话题继续争辩起来。大概当中读书人居多，不断听到有人“庄子曰”、“老子曰”、“诗云”地引经据典，沛公读书不多，对大家所说的不大理解，坐了片刻就觉得心烦，干脆借故躲到营中休息。
晚饭过后，沛公净完头面，正准备让侍女为他洗脚，中军周昌来报，说有人带着位儒生求见，声称有要事相告。
沛公烦的就是儒生，想要出言拒绝，却又想到吕雉刚才所劝，便让人将他带进内室相见。
沛公见进来的是位须发斑白的落魄老者，不由得快哼出声来：混到这把年纪还只是这般模样？看来本事再大也有限，莫非是借故来打秋风的？
当下也不在意，一边脱着鞋袜，一边随口问道：“老先生贵姓？这么晚前来可有什么指教？”
老者也不出声，见侍女开始为沛公搓脚了，才开口问道；“不知道沛公带领义军千里西征，是要帮助强秦镇压诸候求取富贵呢？还是想推翻暴秦解民于倒悬？”
沛公大怒道：“大秦暴政，生灵涂炭，天下英雄都群起而反叛。你这腐儒闲来没事干，趁夜前来相戏，到底安着什么心？”
老者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道：“这样看来，沛公是个心系天下的大英雄喽！既然如此，就应当虚怀若谷求贤若渴，这才能招揽英才有助于反秦大业。可如今有长者亲临，为何显得这般无礼呢？”
沛公见对方出言不凡，很是吃了一惊，赶紧遣退侍女，就着湿脚套上鞋袜，穿上外衣正容作揖道：“是小子忙糊涂了，以至于对长者失了礼数。还望长者能够恕罪！”
当下将老者请到上位坐定，这才开始讨教姓名。
原来老者叫郦食其，乃是高阳本地人，自幼家贫却喜欢读书，只是一直都没有发迹，如今年近花甲还在替人看守门户。郦食其平生自负有才，出口都是豪言壮语，乡里人称他为狂生，对他却并不认可。如今听说沛公驻军高阳，就托请相识引见沛公，想为义军献上一策。
其实郦食其见惯了世情的冷暖，对沛公的无礼原也不会在意，只是不表明个态度，必定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因此才冒着风险出言相责。这时对沛公的认错态度非常满意，就切入了正题道：“听说义军准备在这里休整几天，再绕过陈留挥师西进。不知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沛公道：“这是帐下谋士制定的作战方略，自然属实。”
“老朽以为这样极为不妥。”郦食其摇头分析道，“陈留人员密集物产丰富，而且又储备着很多粮食，一直以来就是军事重镇。自古‘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如果能够占领它，就有资本迅速壮大义军实力。沛公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再者虽然义军疏于训练，陈留兵多粮足又不容易攻打，但老朽曾经多年为县君看门守户，对他了解极多，如果能受到指派，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他前来归降。如果他还要坚持为暴秦卖命，老朽也可以让人乘其不备将他击杀，为义军立上一功。”
沛公大喜，连夜让人为他做好准备。
郦食其果然没有食言。劝说无果就让侄儿刺杀县君，又摇唇鼓舌劝得守城军将前来归降。
沛公补充了大量的粮草辎重，于是乘势招兵买马，很快就扩充了几万大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