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刮了几天几夜了,把好多人家的柴禾垛都掀翻了盖,可这该咀咒的狂风还是不解恨似地拚命刮,一会儿东南方向刮,一会儿西北方向刮,刮的天昏地暗,着实让人心烦。
冬天是社员们一年四季中最清闲的时候,为了节省早晨这顿饭,绝大多数人家很晚才起来,有个别早起的也是睡眠少的上了年岁的老年人,老爷子睡不着觉早起也不闲着,有的背粪箕子拿个粪叉子去马路上拾粪,有的背个大栅子拉个大耙子去空旷的田野里搂柴禾。老太太早起后就做针线。
已经上午十点多钟了,故事精麻子脸李顺和懒洋洋地起床后到院子外面的柴禾垛抱柴禾准备做饭,嘿!好家伙,柴禾垛旁靠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穿戴很旧,但很整洁,看上去单薄瘦弱,脸色腊黄,眼睛紧闭,陌生女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面口袋,象是个要饭的,李顺和大声喊叫着:“喂,老乡,起来起来,大冷天的呆在这里干什么?”
陌生女人没应声,靠在柴禾垛旁也没有动弹一下。
这可把李顺和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神,拨腿就往玉如清家跑,还没等跑进院子就扯开大嗓门喊:“玉大夫,可了不得了,我家门口的柴禾垛旁坐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我喊她也不答应,只坐在那里不动弹,手里擤着个面口袋也不知是干什么的,您快点去看看吧。”
玉如清听到李顺和的喊声以为他又闲得发慌在准备什么能让人开怀畅笑、解闷解愁的剧目,就揶揄地说:“李顺和,你在喊叫什么,你家门口柴禾垛旁坐着一个陌生女人,让我去看有什么用,让我给你做媒呀,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有本事你自己把女人给带来,我看人家女人同意了我给你们做媒。”
“玉大夫,是真的,我家门口柴禾垛旁真的是坐着一个女人,不动也不说话,跟死人一样,我可不敢上前。”李顺和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
“那你李顺和就让死人活过来不就成了,听说你李顺和本事可大了,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物都能摆平。”玉如清早就耳闻过也目睹过李顺和惟妙惟肖的表演,心里肯定他是在演节目,所以对李顺和的神情不屑一顾。
“玉大夫,我说的可是真的,我求求您相信我一次。”李顺和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走动。
“我说李顺和,你喜欢上演小节目,能哄大家伙高兴开心,能给大家伙带来快乐,我非常的佩服你的才智过人,可我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能配合你演小节目,你要演戏,去找闲着没事干的人来给你做搭挡,我也求你了,你长点眼色,你就别缠着我了,你没看我工作很忙。”玉如清往酒精瓶里放着药棉。
“玉大夫,我可从来不敢跟您开玩笑的,我说的是真的,你真得不相信我。”李顺和的麻子脸涨成了紫猪肝色。
“真得不相信。”玉如清边忙着手中的活边斩钉截铁地说。
“哎……怪就怪我自己,平时爱扯谎逗个乐,是真事都没人相信了。”李顺和急得一跺脚走了。
玉如清没有理会李顺和的表现继续工作着。
过了不一会儿,李顺和真的抱来一位陌生的女人,放到了医疗站的病床上。
玉如清大吃一惊,她心里很是不自在,觉得对不住李顺和:“李顺和,刚才我真以为你在演戏,都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你了,请你一定谅解。”
“玉大夫,这事不怪您,其实都是我不好,这都怪我自己平时老是为了穷寻开心爱骗人的结果。”李顺和红着脸把陌生女人放到病人的床上。
玉如清看到这个陌生女人满脸菜色,瘦的皮包骨头,心里不觉一阵心酸,玉如清给陌生女人把了一会儿脉:“她不会有事的,她是饿的加冻的才晕过去的。”玉如清给陌生女人盖上了被子。
陌生女人醒过来后,她难为情地有气无力地说:“我这是在那里?怎么是在医院呢,谢谢你们救了我,不怕你们笑话,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来要饭的,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连秋天储存的干菜叶子也吃光了,我家当家的病了几年,不久前死了,撇下我和四个孩子真不知该怎么过下去。”陌生女人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老乡不哭了,先吃些热乎饭吧,肚里有了饭就有精神,趁热吃吧。”玉如村把煮好的一碗挂面递到了陌生女人手中。
陌生女人接过碗,眼泪扑簌簌掉进了面里,激动地说着:“我是遇到好人了,我是遇到活菩萨了。我该怎么报答你们呢!”陌生女人把面和眼泪一起吃进了肚里。
玉如清又给陌生女人的面口袋里装了几瓢米。
玉博涵也把自己平日里储存起来舍不得花的仅有的六毛钢蹦全部交给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突然给玉如清跪下声泪俱下地说:“大姐,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产菩萨,我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我……”
玉如清连忙扶起陌生女人:“老乡快别这样,快起来,俗话说的好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人都有遇难的时候,以后会好起来的,有人在什么都会有的。”
“玉大夫说得对,有人就有一切。”李顺和从家中背来了半口袋米:“老乡,这些米,都是给你的。”
“不不,这怎么可以,大家都不容易,大家都不富裕,我少要点,能渡过眼下青黄不接的季节就好了。”陌生女人有些慌乱有些不好意思。
“老乡你就收下吧,他叫李顺和,是他把你抱到医疗站来的,你应该感谢他才对,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李顺和就一个人过,他会过日子人又勤快,他家里不缺吃的。”玉如清劝慰着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向李顺和投去感激的一瞥,李顺和憨厚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
在玉如清的建议下,李顺和背起大半口袋米准备送陌生女人回家,他们刚走出院子,出去办事的容振华回来了,容振华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玉如清简单地向容振华做了介绍。
容振华问:“老乡,你是哪个村的?”
“是高家村的。”陌生女人低着头回答。
“你们村目前的生活状况怎么样?”
“我们村已有好几家出远门讨饭去了,大概去了东北,到了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外出要饭的更多,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舍下脸在附近公社的村要饭,真是丢人啊!”
容振华问玉如清:“咱们村有外出要饭的吗?”
“咱们这个村在全公社来讲算是比较好的村庄,还没出现外出要饭的现象,但是社员们大都是在半饥半饱中度日。”玉如清实话实说。
送走了李顺和与陌生女人,玉如清的脑海里全是陌生女人那菜色的脸、皮包骨头却非常清秀的面容。玉如清很同情陌生女人的遭遇和不幸,假如她的男人并没有生病并没有死亡,也许她不会出来要饭的,也不会凄惨地在乞讨途中昏迷过去。
玉如清想着陌生女人,脑海里又出现了满脸麻子的李顺和的形象。虽说李顺和其貌不扬,脸上因小时候出水豆留下了麻子,但他心地善良,勤劳朴实,没有不良嗜好,作风正派,从不沾花惹草,是个规规矩矩很会持家过勤俭日子的老实本分的庄稼人,而且性格开朗、热情、幽默。人缘不错,因为年轻时面貌欠佳,家境又不是太好,错过了成家的机会。
玉如清认真地做了周密考虑后,觉得李顺和与陌生女人的条件比较合适,要能成为一家人岂不是两全齐美,玉如清的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对,她要当这个红娘。
经玉如清牵线,陌生女人带着她的四个孩子与李顺和两厢情愿地组成了新的家庭。
陌生女人名叫高彩凤。她为了尊重李顺和,让自己的四个孩子都姓了李,大女儿李莲莲插进了玉博涵的班。
容振华粗略地了解到故乡贫困的情况后,心情很不平静,就象大海中激起了层层浪花,容振华紧锁眉头陷入了沉思,他抽烟一支接一支,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工作计划,他要走访故乡的每家每户,了解乡亲们的生活现状,了解人民群众的疾苦和所急所需,容振华时刻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是人民的勤务员,战争时期革命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为了广大的人民群众都能过上好日子吗,先烈们的理想信念不能丢,活着就要为人民的事业工作奋斗。
容振华把乡亲们的生活现状真实详细地记录下来,牺牲了休息时间写出了农村现状调查报告草稿,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驱使着他逼迫着他,他不能停歇,整个休假期,他满可以舒舒服服地休养,满可以多给妻子一些关怀和温情,满可以多给女儿一些爱护和宠爱。然而,容振华却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基层的调查、研究、思考、学习、写作上。
每当玉博涵从睡梦中醒来,都会看到容振华不知疲倦地时而俯案写作时而凝神思索。每当此时,玉博涵就托起脸腮悄悄地注视着爸爸心里想好多好多事情,看着想着经不住瞌睡的诱惑又进入了梦乡。玉如清非常理解和支持丈夫的工作,每当深夜,准时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夹带两只荷包蛋放到容振华的面前。
容振华的假期已满准备回单位了。在村子的村头,众多乡亲们来为容振华送行,容振华从父老乡亲的眼睛中读到企盼的目光。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要为人民说话,要为人民鼓与呼。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利益是值得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