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风对温霖棐的反应毫不意外,反而试试探探嬉皮笑脸道:“霖棐,商量个事。”
温霖棐径自往前走去,严正拒绝:“没得商量,明天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就是懒也得分个时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明天偷懒啊。”谢怀风快步跟上温霖棐,“我是怕明天早上我起不来,想让你来叫一下我。”
温霖棐双手一抄,翻着白眼回过身去:“我是你的贴身丫头吗?”
谢怀风立刻摆手:“当然不是,哪个贴身丫头能叫醒我啊。”他晃着温霖棐的手臂,“医者仁心,你就救救我吧,要是明天耽搁了时间,我非得掉一层皮不可。再说了,以前不也是你来叫我吗?”
“那你也总不能一辈子都赖着我吧。”温霖棐的瞌睡劲儿渐渐过去了,现下清醒的不得了,“你也知道这是重要的事情,还不上点心,谢怀风,你还要天真幼稚到几时?”
温霖棐看着谢怀风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觉又想起他这些日子的懒懒散散的模样,心里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明日我不会去叫你,一晚上不睡也好,找谁叫你也好,总之别指望我,我不是你的靠山。”
温霖棐气冲冲地往前走了两步,又猛然停下,头也不回冷冷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长大了。当然,如果你真的能心安理得一辈子躲在师父背后,等着他为你遮风挡雨,那就当我今晚吃错药发了疯,不必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说罢拂袖而去,留谢怀风独自在原地戚戚然立着,稍显摸不着头脑。谢怀风喃喃自语道:“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他总觉得近来温霖棐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总爱一个人愣神发呆,他关切的问一问,便被温霖棐用“没事”给堵了回来,今日本来说的好好的,又突然发脾气,在谢怀风看来简直没头没脑。
谢怀风仔细想了想温霖棐方才的话,一晚不睡是不现实的,还是睡前交待好,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按时把他从梦里叫醒。温霖棐的脾气一般不过夜,所以谢怀风并没有多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着头回了房。
然而谢怀风又一次失算了,上一次是在碎叶城,为司徒煊那件事。
温霖棐果然没有去叫他起床,但他好歹是在一众仆从的千方百计的狂轰下捂着耳朵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即便如此,到了花厅时,众人也已来的差不多。
温霖棐与谢怀瑾在一旁耳语,对跟她们二人打招呼的谢怀风熟视无睹。谢怀风悻悻放下了手,坐去了陶文希和谢若先身边。
“不容易,居然起来了。”谢若先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谢怀风。
“还是起晚了,让爹爹娘亲久等了。”谢怀风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
“没事,时候刚刚好呢。”陶文希笑的眉眼温柔,上前整了整谢怀风的衣领,拍的妥帖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扭头对身后二人道,“瑾儿,霖棐,走吧。”
“临儿。”谢若先则向谢怀临招了手。
几人分坐两辆马车,向鹿州香火最为鼎盛的浮清寺而去。
浮清寺在半山腰,马车行至山脚便停了下来,谢怀瑾和温霖棐一人一边,扶着陶文希下了马车。
飞雁山庄是江湖世家,一年到头,手上沾上的血污不计其数,不管是什么理由,一条人命便是一道罪孽。因而陶文希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来浮清寺烧香祈福整整一日,为的就是在佛祖前清洗这些罪孽。有没有用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一回事,至少能得内心的片刻安宁。
正所谓心诚则灵,陶文希为了显现诚心,每年都会从山脚徒步走上半山的浮清寺,不管路上的积雪有多厚。
谢怀瑾和温霖棐每年都会跟着来,因此早熟悉了流程,在陶文希下车站稳后,默契地松开了扶在她臂膀上的手。谢若先则默默跟在了陶文希身后。山路崎岖,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陶文希执意要徒步上山,他也阻拦不得,便只有用这种方式护着她。
四个小辈则分了两排跟在谢若先身后。
上山的一路虽然略显清冷无聊,却没有一个人发出除了呼吸之外的声音。陶文希怎么也是从平遥山庄出来的,身上多少有些武功底子,所以这山路虽崎岖了些,对她来说却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至于其余几个,武艺一个比一个高深,自然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昨日又下了一场雪,路上难免有些湿滑难行,谢怀瑾与温霖棐担心谢怀临脚下不稳,便让他与谢怀风走在了前面,好歹能有个照应。
只是如此一来,谢怀风便更郁闷了,温霖棐前一刻对着谢怀临笑的春风拂面,他稍一展颜,温霖棐便立刻收了笑容,表情变化之块,仿佛是看到了她最厌恶的大葱一般。
“居然还没消气?”谢怀风心里犯着嘀咕,却也不敢太过走神。一来要护着身边的谢怀临,二来便是陶文希千叮咛万嘱咐了十几年的“心意要诚”。
谢怀风大约是怕佛祖感受不到自己的诚意,连忙在心里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
温霖棐在后面看着谢怀风神神叨叨的模样,心里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到了最后,终是化作了一抹无声的冷笑挂在嘴边。
因着陶文希常来浮清寺里上香的缘故,寺里的住持早已与她相熟,提前备好了禅房和斋饭,引着一大家子先去上了几炷香。
“还是往年的定例,都按夫人的要求准备好了。”该做的事情做完,住持便带着一家子往禅房去用斋饭。
谢怀风从起床就没有吃饭,又在山路上走了一遭,在大殿又听了大半天的和尚诵经,此时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即便是一桌子素菜也觉得美味无比,根本无心听住持和陶文希在客套什么,只想赶紧坐下来吃饭。
谢怀风正全神贯注地对着一桌子素菜流口水,突然被人戳了一下胳膊肘,他心底一虚,回头看去,谢怀瑾正朝着他使眼色。谢怀风偷偷瞄了一眼住持和陶文希,见他们二人没人发现,心底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眼神又止不住往饭菜那里飘。
谢怀瑾和温霖棐无奈地相视一眼,齐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昨晚温霖棐说的话,只怕谢怀风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相比之下,年纪更小一些的谢怀临反而比谢怀风乖巧虔诚许多,静静在一旁侧耳倾听,眼神说不上多坚定,至少没有谢怀风那般轻浮。
她当时一时的心软,真的错了吗?谢怀瑾的目光在谢怀临和谢怀风身上来回游移。或许,真的是谢怀临更适合少庄主这个位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