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风心里有个答案,却迟迟不敢去承认。
飞雁山庄的部众能这么快闯进来,又如此顺利地将他一路带了出来,多半是因为燕婉带走了一部分人。而她带走的那一部分人是去对付谁,结果不言而喻。近百人对付三个人,结果更是不言而喻。
然而眼下难就难在,就连路路都不知道温霖棐的去处谢怀风只能在刀子般的寒风里干着急。
与此同时,在炭火充足的暖屋里对峙的几人皆已出了一身冷汗。
燕婉仰脖子仰了一刻钟,此时觉得酸痛无比,好像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脖子。
她动了动嘴,声音有些嘶哑:“几位不会打算就在这屋子里站到天黑吧?”
温霖棐挑了挑眉毛:“怎么?你想出去站着?”
燕婉笑了笑:“风雪势大,吹坏了两位姑娘可怎么好。”
“没关系,既然你想出去,我们就出去好了。免得你觉得我们虐待你。”温霖棐趁势抬手,将眼前有所松懈的三个黑衣刺客击倒在地,而后悠然转身,拍了拍手,“走吧,我们出去。”
燕婉淡淡扫过那地上的三人,又抬起眸子瞧了一眼温霖棐,毫无感情地说道:“多谢温姑娘体谅。”
“不客气。”温霖棐晃了晃手里的银针,对燕婉身后那几人道,“例无虚发哦。”
不知是谁将银牙咬的咯吱作响,温霖棐挑起眉梢笑了笑,推开了房门。冷风和雪花迫不及待地往屋子里钻,温霖棐没空去紧衣裳。院子里黑压压站了一堆人,手里执的短刃发出森然的寒光。
在这群人动手之前,温霖棐先发制人开口道:“领主想出来透透气,你们这样堵在院子里,是想闷死她吗?”
到底是受过训练的,听到温霖棐的话,黑衣刺客没有半点惊慌,反而将短刃齐齐对准了温霖棐。直到脖子上架了两把剑的燕婉出现在门口。
擒贼先擒王,温霖棐满意地欣赏着黑衣刺客的反应,心里暗道古人诚不我欺。
温霖棐左右瞧了两眼,接着道:“你们一点缝隙都不留,是打算让领主飞过去吗?”
黑衣刺客敢怒不敢言,直直盯着燕婉许久,才极不甘心地龟速让出了一条通路。
上官令仪和陶珩衍在前面开路,温霖棐则负责断后,手里一把银针晃了又晃,似乎是在跟黑衣人的短刃比谁发出的光更亮一些,当然,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自然是温霖棐赢了。
裴常清不知何时回到了门口,身后的人员有增无减,比来时多了整整两倍。只不过大眼一瞧便看的出来,他带来的人身上穿的衣服有所不同。
一部分是属于夜雨盟的深青色,另一部分则是浅蓝色,独属于飞雁山庄的浅蓝色衣袍,上头绣着飞雁山庄的标志,与谢怀风飞镖上刻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大小有所不同。
裴常清扬了扬手里的坠子,在距温霖棐五步远的地方扔给了她。温霖棐稳稳接住,摊开手心。那是一块类似于虎符的玉符,同样是飞雁山庄的标志,只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半,另一半则在裴常清身边站着的那人手里。
“温师姐。”那人身上所着的衣服样式与身后的弟子有所不同。
温霖棐点了点头:“辛苦了。”这话说给他,同样也说给裴常清,至于后者能不能听出来,温霖棐并不强求。
燕婉冷冷瞧着裴常清和温霖棐身后的那些人,冷笑道:“看来温姑娘是有备而来。拖延了这么久,想必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还得多谢领主大人给我们这个机会。”温霖棐故意把“领主大人”四个字咬的极重。
对于温霖棐来说,燕婉是江湖之中新起的势力。这一点,有利也有弊。燕婉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在饮芳镇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云烟能快速在江湖中立足,又吸引到这么多仇恨,很大一部分,凭借的便是众人对云烟的不熟悉。
温霖棐这一回,却是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
燕婉不会想不到温霖棐有声东击西这一招,鹿州是飞雁山庄的地盘,稍一打听就知道,温霖棐想要调动足够的人手,再简单不过。
可燕婉还是大意轻敌了。她出现在这座院子而非关押谢怀风之处,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她或许以为留下看守谢怀风的那群人可以拦住飞雁山庄的部众,也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留下温霖棐三人吃一顿晚饭。在燕婉的计划里,她考虑到了许多,甚至想到在屋子里埋伏了部下,却没计划到,万一自己输了,该怎么办?
因为她带了足够多的人手,可以不将夜雨盟放在眼里,似乎,也可以不将飞雁山庄放在眼里。她背后的依仗足以让她有这种底气,而这种底气同样也来自于云烟庞大的人数。不过,在鹿州与飞雁山庄拼人数,恐怕有些失算。
飞雁山庄百年基业,岂是江湖中一个新起的势力足以比肩的?从云烟出现在江湖开始,每交一次手,温霖棐便将云烟的招式及弱点传回飞雁山庄,以免哪一日交手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第一次与云烟交手的飞雁山庄部众并不会如燕婉预想的一般手足无措,反而是云烟的部众,因为少与温霖棐派去救谢怀风的这支精锐交手,反而摸不清他们的招式套路。
被反将一军的滋味想来并不好受,燕婉的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神色逐渐阴沉下来。
眼看着场面功夫做不下去了,温霖棐也不再客气,登时拉下脸来,蔑然道:“别这么看着我,你要是不对怀风下手,我这辈子都不会想与你再有半点瓜葛。”
上官令仪的目光有一瞬的涣散,而后回过神来,接着温霖棐的话道:“劳烦燕姑娘再陪我们走一段。”
现在放人等于放虎归山,怎么也得先走到温霖棐认为安全的地方。燕婉暂时杀不得,否则跟来的部众非得跟她们拼命不可。何况,燕婉背后势力不明,现在对她下手,难保不会惹来什么未知的麻烦。
她们对燕婉说不上知根知底,至少不陌生。万一这领主的位置换了人,还得花时间去摸清那位的行事风格,实在有些不值当。
就在几人剑拔弩张互放狠话的功夫,裴常清已带着人把他们四人围在了中间,正好将望眼欲穿的云烟部众隔离在外。
燕婉生着失败的闷气,脸险些垮到地上去。本想着即便擒不住这三人,多少也给他们些苦头吃一吃,谁能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吃苦头的人变成了自己。
好在温霖棐看起来真的不想与燕婉再有半点纠葛,那句话之后便再没有理会过她,似乎连嘲讽都有些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