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殿下……”
“嘘。”萧湛转身碰上了走来的紫娟,见她正要往偏殿去,想起了里面萧婉正睡着于是竖起修长的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紫娟噤声。
紫娟张了张口把刚想要请安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虚掩着的偏殿木门,心下也了然了几分。
“别看了,随我出去透透气吧。”萧湛话音未落人已经往外走了,紫娟看了看偏殿的方向,转身跟上萧湛的脚步一道出去了。
早已经过了宵禁,承乾宫外除了偶有来回巡逻的侍卫也再无他人。萧湛扶着宫门外的汉白玉栏杆,屋檐下几盏风雨灯还点着,往常这个时候这里总是有守着门地太监宫女,寅时已过卯时将至,该是快要准备服侍萧桓起身的时辰了。
可是……却冷清得寂静无声。
“三皇子殿下。”
“嗯。”萧湛转过头,“冒昧把你喊出来你该不会介意吧?”
萧湛素来待人平和有礼,从来不会因为尊卑之分对人另眼相待,紫娟慌忙摇摇头道:“奴婢怎敢!三皇子殿下这样说可是要折煞奴婢了!”
萧湛笑了笑,憔悴的脸上带着温和,“我记得自婉婉出生之时就是你在身边服侍的,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兄长的对自己的嫡亲妹妹还没有你这个小丫头对她来的关心多。”
“照顾公主殿下本来就是奴婢该做的,往日里公主的饮食起居奴婢是可以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对亲人的亲情却也是奴婢万万及不上的。”
萧湛叹口气感慨,“是啊,的确是及不上的。婉婉是个心软,心善的。她最是要感情,重感情,往往得不到时就会用强悍来伪装自己,只是越这样,就越是在乎,越是脆弱,越承受不住失去。”
萧湛的话听得紫娟有点不明就里,她虽然跟着公主认过字但其实也只是个皮毛,在这方面的心思也不算细腻,自然也听不出萧湛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啊,我想她所想要的,向往的,我尽量都给她。”萧湛突然笑了起来,一如往常那样展颜而笑,月色下他的眼角眉梢都浸满了笑意。
“三皇子殿下。”
有厚重的盔甲相撞的声音由远及近,赵明川踏着夜色走了过来。紫娟远远看到了便屈身行了礼。
“你先下去吧。”萧湛对紫娟说道。
宫门前,赵明川的脸隐藏在黑暗里,逆着月光,银色的盔甲发着森冷的光。
“明川,一会儿都准备好了吗?”
赵明川点头,“三皇子殿下放心,挑选的禁卫军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
萧湛犹豫道:“那你父亲……”
提起赵宏博,赵明川总是露出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他半晌后才道:“父亲……他近日恐怕也无暇他顾,二哥出征,兰贵妃又……总之不会让他知道皇上驾崩这件事。”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萧湛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赵明川冷硬的盔甲,“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赵明川苦笑道:“始作俑者,辛苦什么?”
萧湛知道赵明川还在为公孙茹那件事感到自责,于是他开口道:“明川,有些事怪不得你,你深陷其中,必然有些事更是身不由己。可叹你一身忠诚傲骨却出自赵氏,若赵氏皆是如你这般的人物,我南陵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赵明川不语,半晌后才道:“三皇子殿下,末将这会儿来是还有一件事需要请示。”
萧湛道:“你说。”
“将皇上秘密送至黄陵的二十个禁卫军之后该如何处置?”
萧湛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直跳,他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怎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来问我这些人该如何?单钰也是,你也是。”
赵明川错愕地愣了愣,但马上回过神来道:“末将还请三皇子殿下早做决断。”
萧湛疲惫地抬起眼,看了赵明川很久才道:“处理了吧,等此件事了,把他们送返祖籍厚葬,其亲眷子嗣予以厚待。”
赵明川并不惊讶于萧湛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似乎已经早有准备,而事实上那二十个禁卫军同样也知道自己面临的究竟会是些什么。
“是。”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但萧湛却觉得这个字很恨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疼痛难挡。
南陵的将士,有朝一日身死却不是因为在沙场上浴血厮杀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而是为了帮着他们保住这个在此时或许会引得朝野大乱的秘密。
萧湛闭上眼,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面颊,他突然就觉得,原来秋天才刚开始,冬天却已经来了。
萧湛在宫门外一直站至远处的天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萧桓的棺椁已经由另一条路被赵明川所带领的禁卫军带往后山皇陵。没有哭灵,没有相送,没有哀恸,这个丧葬比之平民百姓的还要凄凉许多。不是因为他的棺椁是金丝楠木的,也不是他棺椁的四周都裹着金边就显得尊贵,这些金碧辉煌在此刻却显得尤其滑稽可笑起来。
而从这一刻开始,萧湛在朝堂之上拿出了盖有皇帝金印的圣旨,宣布了萧桓还需再修养上一段时日,而这段时间就由萧湛来接管朝中的一切事物。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但却都止步不前,唯有赵宏博上前来一看了金印的真伪,在确认后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依旨行事。
眼看整个朝堂都要把握在萧湛的手里,以往那些赵氏一族的依附者便也开始松动。赵氏原本在南陵根基就不深,其中子弟除去赵明川更是各个都是酒囊饭袋,只是靠着两个女儿的出挑姿色夺得皇上的宠信,虽说赵明远也手握兵权,但毕竟如今人在梁州城也是鞭长莫及。
得势时前呼后拥,失势便树倒猢狲,大抵就是如此,赵氏盲目自大,以为扳倒了霍家便可高枕无忧,因此也并没有过多地去培植自己的势力,于是临到头便面临了这样的困境,连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本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