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公主》 第三百二十章

    变化总是来得措不及防，就像三伏天里的天气，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刻却电闪雷鸣，一下子天就暗沉下来。

    萧婉在书房里临摹着一幅字帖，猛然间微闭的窗子被一阵狂风刮得窗扉大开，镇纸下的纸张随风乱飞起来，她皱起眉抬手把被风吹散了的纸重新整理好。

    山雨欲来，好些日子没有下过一滴雨了，这场雨后应该会凉爽许多吧。她笑了笑把视线移到窗外，紫娟和顾绍良正一路拌着嘴过来，这两人起先总是不对付，可交情却是越吵越好，最近也时常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块儿。

    书房的门被推开带进了外头的一点潮湿之气，紫娟先一步踏进门来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公主殿下安好。”顾绍良倒是收了声，恭敬地对着萧婉做了个揖。

    萧婉上下仔细把两个人打量了一下才开口道：“还是顾公子有礼些，紫娟得了空该好好向你讨教一番，愈发不懂规矩，都到跟前了还咋咋呼呼的。”

    紫娟瞥了一眼顾绍良，脸却不自觉得红了红，匆匆福了福身就退到一边去把被风吹开的窗子重新固定好了。

    顾绍良是来送这个月来他抄录的书籍以及府上的账册开支的，起先萧婉找他来也不过就是让他整理一下书房里一些陈旧的书，但后来她发现顾绍良此人不但有一手漂亮干净的字，在算账清帐方面也很出色，所以想了想之后就把他打发到官家那里做个帮手了。

    “公主，瞧这雨要下大，奴婢已经吩咐了人把后院里摆的几盆花挪了位了。”

    萧婉素来爱花也惜花，尤其偏爱秋海棠，从凤仪宫搬出来之后，后院的花卉也是尽心打理。去年凤仪宫遭逢突变时墨瞳送过她一盆花苗，今年开了春也长得愈发大了些，竟然也是一盆秋海棠，萧婉欣喜感动之余也把它照看地更加仔细。

    听紫娟这样说了，萧婉满意地点点头，到底是从跟着自己长大的丫头，有些事不用她说她也能做得很好。

    说话间，天暗得已经像是在夜里，一滴两点豆大般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声音由缓转疾，慢慢淹没了奔跑在雨里的脚步声。

    “殿下！”

    毛笔尖上的墨沾得太多，执笔的手微微发颤，从笔尖上滴下一滴墨来，转眼就在宣纸上晕染开了。

    “怎么了？”

    鲜少见墨瞳这样略显慌张的样子，紫娟有些吃惊，心下突然间也紧张起来。

    墨瞳跨进门槛后只是沉重地看了萧婉一眼却并没有言语。

    萧婉正纳闷，一个太监便也走了进来，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他步履踉跄，险些被高起的门槛绊倒。

    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萧婉听他一句完整的请安都说不出，转头便看向了静立在一旁的墨瞳。

    空气中带着些许的水汽，开着的窗子飘进了几丝雨水，静默的书房里一片死寂。

    墨瞳开口道：“凤仪宫出事了。”

    来报信的是单钰派来的人，应该是被单钰派来时的戾气吓坏了，只是囫囵和墨瞳说了个大概，让再说第二遍的时候就怎么也张不开口了。

    萧婉带着墨瞳和紫娟，一路让马车赶得飞快，但即使是赶车的把马鞭挥舞得飒飒作响，她仍旧觉得这段进宫的路变得尤其的漫长。

    一路紧赶慢赶，暴雨打在车顶上像是要把它击穿，萧婉听着墨瞳的话周身变得越来越冰冷。

    原来沈惠今早起来时还是好好的，可没过上一会儿便出现了胎动，伺候的怜儿觉得她怕是要生了于是就马上请了接生的稳婆和御医过来。原本一切都还顺利，可是没过多久接生的稳婆便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说是难产，并且有了血崩的兆头。

    当是萧桓正坐在凤仪宫的前殿，猛然听稳婆一说，却只是闭了闭眼叫他们尽力而为，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弃大保。

    萧婉攥紧了自己膝上的裙摆，十几年父女，她也算了解了自己的父皇，难怪单钰会这样火急火燎地派人出宫来寻她，沈惠怕是要凶多吉少。

    过宫门只是，照例马车被拦了下来需要让守门的侍卫进行盘查。

    其实这在平日里也没什么，只不过今日的萧婉等不及这检查的工夫，于是在马车缓缓停下时掀了帘子怒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公主的马车也敢拦！”

    上前来的两个侍卫显然是被萧婉惊得愣住了，毕竟从前萧婉进宫总都是还算和善，今日突然之间就变了个样，也让人猝不及防。

    “让开道，让公主殿下进去！”

    雨势太大，萧婉眯着眼看向发话的人，银色的盔甲，没有穿上簑衣，雨点顺着冰冷的甲胄滑下来带来森冷的意味。

    “统领大人。”守宫门的侍卫恭敬地行了礼，犹豫了片刻后让开了一条道。

    萧婉看了他一眼，来不及道声谢，马车已经随着挥动的马鞭重新动了起来。

    大雨中，赵明川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只是仍旧朝着她的方向看着。

    “公主，外头雨大，仔细淋着了。”紫娟把车帘放了下来，取了一块帕子细细地帮萧婉擦着脸上沾上的雨水。

    墨瞳不语，只是沉默着擦拭了一下手里握着的乌金短剑。原本在盘查时应该是要被上缴看管的兵刃，这一下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带了进来。

    都说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直到萧婉走进凤仪宫，雨势仍旧是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走进前殿，萧桓已经不在这里了，萧婉估摸着他是嫌这产房晦气就回去了。随便找了个宫女问了问，才知道一同回去的还有赵芯兰和公孙茹。

    萧婉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这样的情况也在她意料之中不是吗？

    在前殿也不过往里再走几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钻进了耳孔里。萧婉攥紧了拳继续往里走了走，眼看着面前忙碌着的宫人们进进出出，一盆盆鲜红的血水让她的眼眶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