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告诉我…那个…蛏县是在什么地方?”我问道。
启玄恩脸上的疑惑又深了一层:“你问这个干嘛?”
我笑了笑:“你告诉我就是了。”
他看了看地图的右下角,也就是东南方,指了指鹿园河的和四喜湖的交汇处:“就在那里,那个县还挺大的,又靠河又靠湖。”
是的,我记得倾墨也跟我说过,是在靠湖的地方……
“行吧,我知道了,你收回去之后赶紧派人去找山洞…”我说完,启玄恩便开始把地图卷起来了,“我昨天晚上可没见到你三哥…不能保证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听完我说,卷地图的手停了停,又继续卷了起来……
唉,如果是我,应该难过透了。
“其实我跟我的哥哥们一直相处得都不怎么样…我出生得比较晚,我出生的时候,大哥和二哥都已经行过加冠之礼了,就连三哥到了舞勺之年…加上我娘亲因为生我而难产去世,他们虽然不会欺负我,但是也不会跟我亲近……”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卷着地上的大图纸,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一样,“我也一直觉得娘亲是因为我而死的…我都不敢主动去找哥哥们玩耍,更加不敢去见父亲…我时常觉得自己很孤独,但是我明明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才对的。”
我听他说着这些,似乎能理解他为什么总给人感觉“很丧”,原来京城首富家的四少爷也是会有不快乐的童年的……
启玄恩终于把地图卷起来了,就像是刚刚进来时一样,把图纸拿在了手里…他背对着我们:“那我先走了,等这件事情办好了,我就立马回来向大哥求情,看看能不能把你们放出去。”
他离开的身影使得我都不免有些惆怅:“你看人家…现在想想,我们小时候还是过得挺不错的哈!”
“才不好!我们村的那狗栓和大壮不也老是欺负我吗?”鹿崖又重新坐回了饭桌上,继续享用着他的早餐。
“行了行了,还不是因为人家在茅坑蹲着,你点了鞭炮就往里扔?”我想起那年我才四岁还是五岁来着,就看到大街上又两个全身是粪的小子追着鹿崖跑,嘴里还喊着要打死他……
那个画面我至今都忘不了,自从那次以后,那两个小哥哥看到鹿崖一次就要打他一次…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追,然后鹿崖也想老鼠见了猫似的跑……
“不都…过去了吗?”鹿崖用勺子不断地翻着碗里的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落……
是啊,那两个小孩子最后不都跟镇子上的人一样,被杀掉了吗……
是我跟鹿崖福大命大,那天正好跑到河边找渡船的老大爷玩才躲过了一劫。等我们回到村口的时候,只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和火光,还有那些抢掠财物的时候打翻的油盐酱醋…最后的最后,还是靠渡船的那个大爷给我们指了指路,我们才决定要来京城避难的……
慢着慢着,怎么鹿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还是说是我的错觉?启玄恩的“丧”也是会传染的吗?那可不行,我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才好!
今天没做有用的梦,倾墨也没来找我,我跟鹿崖两个就在院子里玩起了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丢石子……
玩得起劲的时候嫣然也忍不住过来凑了凑热闹。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我只想说,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破天荒地收到了几本书,下人说是四少爷临出门之前交待要拿给我跟鹿崖解解乏的。
鹿崖看不看得进去我不知道,反正对于我来说,这真的是太好了。不过我看了一下,这些都是一些婉约词啊,诗经什么的…启玄恩一个大男人,喜欢看这种的?还是说只是选了些适合我的给我送过来了?
富人的日子果然是比较好过,才几天就养成了吃饱就困了的习惯…所以我吃饱了,本来想看书的都看不进去了,早早地就进房去躺下了。
不过我却发现自己的梦境好像越来越能受我操控了,早上思考的什么事情最多,晚上就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自己躺在了一张非常豪华的床上面,全身都被汗浸透了,暴露在了被子外面的部分感到有阵阵凉意。
“哇哇哇!”身旁婴儿的哭声让我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包围。
“璇儿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看向说话的人的时候,视觉却从第一视觉变成了站在床边的第三视觉…我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女人躺在床上,下身的血迹已经沾染了被子和床单,而男人,则哭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只要孩子平安,一切都还好!”女人虚弱而无力地说这话,母爱的力量让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来让她的孩子顺利降生。
而男人则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璇儿,你听我说,不要走!”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涕泗横流,即使是任何人看到了也会为之动容的,“孩子还小,城儿也尚未成家!他们可不能没有了娘亲啊!”
“别哭了,天赐…”我听到名字的时候不觉内心一震,天赐?这就是启玄恩的父亲?启玄恩的母亲是难产而死的…那这么说,这个正放在女人旁边的婴儿,就是启玄恩咯?
“上天也算是对我不薄了,让我嫁给了你,还跟你有了四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女人的眼睛开始有点放空的状态了,“来啊,天赐,我还想抱抱他。”
中年的启天赐把婴儿从身后的乳娘怀中抱了过来,放到了女人的枕边。女人心里的喜悦之情我感受得十分真切:“天赐啊,这个孩子起名叫玄恩怎么样?他能顺利降生,我觉得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了…”
都说为母则刚,这个女人明显是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了…但是却依然只惦记着她的孩子。
启天赐什么都没说,他心爱的女人此时对他说着这些,他除了伤心难过,就剩下撕心裂肺了。他只低着头,猛地点了点:“嗯,好…都听你的。”
他虽然低着头,但是大颗大颗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坠。
“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好照顾好我们的儿子们…”女人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她抬头看着头上的床帐,就像是可以透过这屋子看到天空一样…眼神越来越远,越来越空洞,“我走了之后,你再找一个好女人吧…别想我了…”
启天赐心里早已崩溃,但是他知道,他再怎么样都注定无力回天:“我不要!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而女人早已经跟着她目光远去的方向一起离他们远去了。
“璇儿……”在一声更加低沉而悲凉的哭声中,判定了这个伟大的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娘亲!”一直跪在床边,在启天赐身后的三个孩子们同时悲痛欲绝……
在他们的哭声中,我的意识抽离了这个场景,这个梦境的最后没有了结果…我也知道这个故事的最后怎么样了…那个痴情的男人纵使已经是京城首富,但是也走不出痛失爱人的坎…从爱妻下葬的那天起,他便长居在了启家大宅后面的佛堂之中,没有再出来…更加没有再娶。
我的意识容许我总结了一下这个梦境…总结完了我便又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我梦见我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走着,这里比我见过任何的一个地方都要漂亮。
高大的围墙,密布的亭台楼阁,纵横交错的回廊,甚至还在这里造了一个湖,湖上还停靠着一些画舫,这不是在模仿从前寒江边的美景又是什么?反正这里用诗句里面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我就这样,在这里闲逛着,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走了好久好久,肆无忌惮地欣赏着这里的雕梁画栋,层台累榭…甚至伸手去摸柱子上的雕饰和墙上的画,都如此地真实!
“文茵?”冷不防地,有人在我身后呼唤我的本名,我受到惊吓猛地往后一看。
只见长廊不远处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子,他身穿金甲圣衣…嗯,当然不是,我是开玩笑的。
他穿着一身黑色锦缎制成的衣服,上面的刺绣以金黄色为主,一只手拿着一卷书简放在身前,一只手背在了身后。他站得非常端庄,让我觉得很舒服,刚刚的紧张荡然无存……
但是他又是谁呢?我只觉得他笑了,我的意识拉近了我跟他的距离,他的脸就近在眼前,但是我依然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看到了他笑起来的嘴角…但是这也足以让我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