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不负将凤小贝软若无骨的手小心翼翼放进被窝,盖好被子。
“德涛,小贝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你了。”
“师尊,只要小贝能醒过来,就算要弟子死都可以,您请吩咐。”
“小贝百天内,必须时刻接触十岁以下孩童。只有孩童的生灵之气才能助小贝醒过来。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段时间,小贝的身体如泥一般,不能让人看见。”
“师尊,弟子这就去办。”林德涛拭掉泪水,出门去了。
“心军,百天之内,小贝的身体异常脆弱,你要保护好小贝。”
“黄爷爷,您放心,小贝就是我亲弟弟,我能做到的。”朱心军坚定道。
方澜涛回到宿舍蒙头躺在床上,王首义在对面问了几句,他始终不出声。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王首义叫了几声,见没人答应,一个人出去了。
门啪的被推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方澜涛的被子一下被掀开。方澜涛以为是院长,看到眼前一众陌生孩童,不禁一愣。
“你就是方澜涛?”一个个头稍大的孩子推了方澜涛一把。
方澜涛刷的坐起来,怒道:“你们想干什么,想打架?”
“哟,火还挺大,起来去打斗场,我们都要找你打斗。”
“狗日的,快点起来。”“你妹的,火气不小啊,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
众孩童一拥而上,将方澜涛扯下木床,推推搡搡出去了。
王首义后背紧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直到一众孩童去远了,才伸手擦掉额头的冷汗,无力的倚靠在墙上。
方澜涛这愣货怕是惹大麻烦了,还好没跟着盲干,以后得和他走远点。王首义心中想着,才没走几步,四五个孩童怒气冲冲的迎面走过来。
“你是不是方澜涛?”
看着对方一副找茬的样子,王首义忙摆手道:“我也正在找方澜涛,那个王八蛋好像被人拉去打斗场了。我正准备过去,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我们去打斗场,为我弟弟出口气。”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道。
“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上次被院长罚了还不收敛收敛。这次把倒霉娃娃弄的卧床不起,大家都跟着倒霉。”
“一百天啊,每天在倒霉娃娃那站五个小时,如果倒霉娃娃不醒,还要站一个学期。妈的,我要打得他连爹妈都不认识他。”
“小石,你打得过方澜涛?”
“哼,我打不过,还有我哥呢。”
“大家都知道倒霉娃娃受院长照顾,平时都走的远远的,这家伙真他妈的不开眼。小石,我支持你,揍死方澜涛这个王八蛋。”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誓要找方澜涛出气,听得一旁的王首义全身凉飕飕的。不多时又遇到几波孩子,也是要找方澜涛,众人一路浩浩荡荡朝打斗场而去。
凤小贝躺在木床上,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仔细观察,脑袋似乎像蔫了的皮球有些向下塌,呼吸非常微弱几乎不觉。
宿舍内原本四张木床只剩下一张,被放到了正中间。木床周围密密麻麻挤满了四五十名孩童,大多七八岁。朱心军坐在木床边一张椅子上,黝黑的脸庞上无任何表情。
人群分开,林德涛拿着一件似帐篷的物事走了进来。
“心军,帮忙把帐篷支上。”
当帐篷支好后,林德涛望着帐篷内看不清模样的凤小贝,叹了口气。
“心军,你先去休息,我替你。”
“好的,老师。我醒了就立刻过来。”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月,林德涛每天都到湖泊边向师尊汇报情况。
“林大哥,情况如何?”凤羽急切的问道。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凤羽每天度日如年,憔悴写满脸上。
林德涛露出几十天来第一个笑容,皱纹更多了。“凤老弟,小贝在重新形成骨骼,呼吸也能轻易察觉了。”
“真的,太好了。”凤羽听完,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
黄不负也很高兴,还是老成持重道:“还有一个月,一定不要发生意外。”
凤羽也道:“是啊,林大哥,我们不方便过去,就全拜托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说起来,朱心军那孩子每天守着近二十个小时,只要一坐那里,那些孩子啊没一个敢吭声的。”
“心军他娘九年前在一次打斗时受了伤,不能生养。这孩子老实忠厚,一直把小贝当亲弟弟。”
黄不负笑道:“小贝福缘深厚,有这么个护他的哥哥,修行路上不寂寞啊。”
林德涛深以为是的点点头,众人心中高兴。微风愉悦的拂过湖面,荡漾着欢快的潾波。
在期望和担心的等待中,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天,林德涛如往常一样来到宿舍里。心中充满期待,按照日子昨天就应该醒了。
小心翼翼掀开帐篷门帘,观察凤小贝的情况。
凤小贝脸色红润,呼吸平稳,突然眼皮跳动了一下。林德涛看得仔细,先是一愣,很快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多少天了,都没有动一下,终于要醒了。
眼看凤小贝的眼皮又跳了一下,林德涛心情激荡,放下门帘。
眼尖的孩童都能感觉到今天的院长有些不一样了,心中不禁大喜。
林德涛心中高兴,就要解散罚陪的孩童,正要说出口,心中又觉不妥。要是小贝今天不醒,弄不好就前功尽弃了,再等等。
当知道一个结果就要出现时,等待的时间不管是多久,都感觉时间走得慢。宿舍内的气氛十分压抑,没有人动哪怕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的木床上,整个空间十分的寂静。
终于,木床上传来十分轻微的伸动身体摩擦被子的声音。
林德涛激动的身躯颤抖,朱心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帐篷内。
“都散了吧。”林德涛说道。
凤小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辽阔无边的空间中。没有星星,没有太阳,只有明亮的光,充满了整个空间。一群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们在身边嬉闹玩耍。凤小贝听着周围的喧闹声,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困了就睡,醒了又听。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凤小贝突然想和他们一起玩耍。于是他想站起来,却突然发觉身体不能动弹,身体就像一滩泥,和坑洼里的死水一样。心中恐慌着,张口呼喊,使劲的喊着,喊破了喉咙。除了周围的嬉闹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开始注意自己,只看到一滩泥,没有脸,没有嘴巴,就是一滩泥。在恐惧仿徨中又不知过了多久,凤小贝无声的喊。爹,爷爷,娘,你们在哪儿。他觉得自己在流泪,他觉得好伤心。孩子们的喧闹声在空间不断回响,凤小贝不再去听。心中绝望呐喊,爹再也看不到小贝了,爷爷也不认识小贝了,娘也不会认识小贝的。我不要做一滩泥,我要站起来,我要去找他们。
强烈的执念,化作倔强的行动,凤小贝努力的要站起来。那摊泥慢慢蠕动,不断隆起,又不断塌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摊泥不停的想要站起来。空间丝丝气流,不断涌向那摊泥,开始一丝丝,到后来千丝万缕。泥慢慢化作泥人,终于有一天,化作了人。新生的手脚慢慢伸展,走在空间中,开始奔跑起来。
爹,爷爷,娘。凤小贝不停的奔跑,跨过无尽的空间,没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