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晚了。
宋城心里一声轻叹，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色飞剑只是一个诱饵，真正的杀机就在他们的身后！
二人身后不及百丈远的空中，猛然跳出了一把飞剑！
说是飞剑其实并不准确，只是短短的一截剑尖，剑身近乎透明，高速飞行中空间仿佛都被割裂，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黑色通道。
电光火石之间，透明飞剑就掠过了一半的距离！
宋城神识一动，张口就要喝出一个咒语……
然后，他终止了这个动作。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透明飞剑上突然长出了一只手！
十指修长，皮肤苍白，留着寸长的指甲，牢牢的握住了透明飞剑！
只见其手，不见其人。
像是相邻的空间中，一直有着一个人，就等着透明飞剑的出现，然后把手伸了过来，一把就握住了飞剑。
“吱……”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不断响起，大蓬的火花从指缝间飞溅而出。
那只手自是稳若磐石，纹丝不动。
最终，透明飞剑还是化作了一片虚无，不知为何原因，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那只手慢慢的向后缩去，然后消失不见，只有一滴鲜血出现在那里，正缓缓的滴下。
也许……终究还是被伤到了吧？
铁柔怔怔的看着那只手消失的地方，眼神中有一些厌恶，还有着一丝恐惧，虽然这一点她是绝不愿意承认的。
“那是？”宋城疑惑的问道。
那只手的主人显然是友非敌，在他的映象中，云霄宗好像没有这样一位同门存在，难道是那位路过的好心人，路见不平，然后拔刀相助？
“暗殿掌司，鬼手。”
声音嘶哑，干涩，铁柔自己都吓了一跳。
“哦。”宋城看了铁柔一眼，表情有点奇怪。
鬼手的名号倒是挺拉风的，不过真有那么可怕么？以至于把这个强悍的师姐都吓到了。
执事院有暗殿存在，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月之两面，有光有暗。
云霄宗这样的修行大派，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暴露在阳光底下，总有些暗地里的脏活需要专人去处理，所以暗殿这样的部门也就应运而生。
这些类似于清道夫的角色，大都精通潜行刺杀，或是情报收集之类的工作，却极少在外露面。
早年在宗门修行时，宋城就很少关心这些事情，鬼手这个名号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知是偶然相遇，还是特地来保护他俩的，不过那一身潜行的本领的确不俗，差点连他都瞒了过去。
感觉着铁柔的心情有些混乱，宋城接着问了一个有点无厘头的问题：“师姐，这个是什么意思？”
说完，宋城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其余三指曲于掌心，摆了个仙人指路的风骚造型。
刚才看到铁柔出剑时有这么一个动作，他实在想不起来云霄宗有那一门法决，需要这个造型的。
“六丁开山诀。”铁柔不解的看着宋城。
宋城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还用你说，刚才你都把子母剑当铁胚在锤了，我又不是瞎了，连止戈峰最威猛的六丁开山决都看不出来。
“不是，我是指这个……”说着，宋城又把右手往前指了指，不过怎么比划，也没有刚才铁柔那一下的气势。
“嗯……”铁柔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脸上微赫，狠狠的盯了宋城一眼，蛮不讲理的说道：“要你管！”
“哦……”宋城也明白了。
原本以为这一趟云中城之行，是我带你装逼，你带我飞，大家各司其职，没想倒你也是个中高手。
看来装逼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极有市场的。
宋城举着右手，又向前虚刺了几下。
铁柔在旁看着突然搞起怪来的小师弟，脸上已是酡红一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回宗门了！”
至于谁带谁飞的问题，那是一个刚性的事实存在，至少目前的宋城是没有资格参与决策的。
……
云中城往东五十里，有一个村子，名叫集贤庄。
名字虽然不俗，但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只有五六十户人家。
时人的村落大都依山傍水而建，集贤庄也不例外，大多数的房屋都集中在一座小山的脚下，还有一条小河从村中流过。
在小山的一个缓坡上，单独建有一间房屋，距离其他房屋聚集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也不知是不是集贤庄的居民，看着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房屋很是破败，院墙上的黄泥成片的剥落，许多地方露出了里面的石头，可能是长期日晒雨淋的关系，整个院墙看着有点发黑，屋顶上的干枯茅草非常稀疏，估计要是下雨的话，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陈旧的院门紧闭着，两个满是锈迹的门环无力的垂在那里。
厨房里，灶洞中的柴禾正在猛烈燃烧，透出大片的橘红色火光，照在粘满烟灰的墙壁上，形成了一片斑驳诡异的光影。
灶台上的铁锅中，稀薄的米粥正在沸腾，咕噜咕噜的声音不断传出，大量的气泡不时从粥水中冒出、破灭，接着又冒出、破灭……
粥水是粉红色的。
一股暗红色液体沿着铁锅的边沿，慢慢的注入了粥水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白色的浆体，粥水的颜色越来越红，慢慢由粉红变成了鲜红。
一个农妇趴在灶台上，脸孔就搁在了铁锅的边沿，滋滋声还在响起，脸上被烫的模糊一片，额头上的一个深洞中，大股的红白液体汩汩流出，早已没了气息。
桌旁的地面上，仰面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中年农夫打扮，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额头上同样被刺穿了一个深洞，脸上的神情惊骇欲绝，好像至死都无法相信，这种可怕的祸事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鲜血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流淌，渐渐流向了桌脚边的一个低坑，坑中已经积聚了很多鲜血，正在漫过一双布鞋的鞋底。
桌上放着一盆窝头，还有一小碟黑色的咸菜，三双筷子凌乱的散落在在几个陶碗的旁边。
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坐在桌旁，神情有点木讷，死死的盯着桌上的一双手。
手掌宽大厚实，青筋凸露，看着极为有力，尤其是粗短的手指，就如铁杵一般，好像只要轻轻一戳，就能在桌面上刺出一个洞来。
左手五指俱全，右手的拇指却是不见，断口处一滴鲜血正在慢慢凝结。
十指连心剑。
炼指为剑，剑在指在，剑毁指消。
以后该如何称呼呢？难道叫九指连心剑吗？
“呵……”
青年咧嘴大笑。
嘴巴张得很大，可以看到粉红色的舌尖在乱颤，洁白的门牙上，粘着一片黑色的咸菜叶子。
声音嘶哑低沉，没有高低节奏的变化，只是以一个固定的音频发出，不像是在笑，倒像是草原牧民的一种长调。
这种长调令人……恐惧。
青年收敛了笑容，把右手举到眼前，眼神在四个手指上来回扫视，好像在做某种选择，最终定在了尾指上。
尾指瞬间变成了虚影，一截透明的剑尖突然浮现，化成一道白虹，从窗户的破洞中飞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