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生的支持绝不是停留在口头上，他上一次教韩直吐纳之法，这一次教他坐禅。
吐纳是将传统的肺呼吸转成腹呼吸，气沉丹田。在这一点上，韩直远不如二顺来得有天赋。刘军生苦口婆心教了他三天，他才掌握窍门，做不到自然吐纳，二顺在刘军生讲解一番之后，稍加指正，一口气便沉到丹田。
但在坐禅上，韩直总算扳回一城。
坐禅讲究一念不生，似韩直、郑二顺，没几年沉淀，根本就做不到。刘军生也没强求，只让他们先以一念降万念，在观想的过程中，达到一念不生的境界。
韩直毕竟是党员，诵经念佛违反相关规定，刘军生也没敢教他，凭他去悟。没曾想韩直盘膝而坐，呼吸渐缓，久不得要领的吐纳之法竟然一气沉丹田，让刘军生连叹不可思议。
大概四十分钟后，韩直感觉两腿酸麻，思维被打断，缓缓睁开眼睛，起来活动身子，只觉得头脑清晰，浑身舒畅，观其面色如从汗蒸房里出来一般。
“你二十出头，身子骨基本成型，日后久坐禅，身体肯定会觉得酸胀，我再教你一套太极画圆之法，你只需把身体各个关节晃开即可。”说着，刘军生站起来，以太极拳起手式，两脚生根，以胯部带动两肩，两肩带动两臂，身体画圆，两臂画圆，由慢及快，由快转慢，全身身下无一处不被带动，各关节噼里啪啦地炸开，在静室之内，格外清脆。
韩直依样画葫芦，只觉得腰部、颈部、两肩，都能活动到，舒展开了之后，比按摩还要舒服。
“大爷，这是什么原理？”韩直问道。
刘军生缓声回道：“古人在传承的过程中，一代代总结下来的经验罢了。要说原理，我可说不上来。就像咱们常说人体的潜能是无限的，你就当是开发潜能的一种方式。”
“得嘞！”韩直答应一声，也懒得刨根问底，怎么舒服怎么去舒展，到了一定程度，便停下来坐禅，一宿没睡，依旧神采奕奕。
“大爷，你每天晚上是不是都坐禅？”韩直想着每天起床之后，刘军生都备好了早饭，若非他整日坐禅，哪能每天都起那么早？
刘军生回了他一句“吃饭睡觉皆是禅”，然后去生活做早餐。
韩直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又不觉得是多大的道理。
他将今日的工作做了安排，又在网上订了些考卷，刘军生已经做好了早饭，让他洗漱一下吃早饭。
韩直答应一声，简单收拾一下，见刘军生蹲在门口抽烟，丝毫没有吃早饭的意思，询问一声，刘军生回道：“叩齿吞津，用不着早饭。”
韩直显然无法理解刘军生有点像隐士，有点像修士的生活习惯，只能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只管自己吃饱。
“午间若是觉得乏了，小憩一会，再打坐片刻。”刘军生提醒一句，这就要出门去找张大海去镇上买菜。
中午要招待赵清平，刘军生自然得准备一下。
村里虽不缺猪肉、鸡鸭，但也不能得加些配菜、青菜，总是那几道菜招待客人，刘军生也觉得过意不去。
韩直知道劝不住，便让他早去早回，自己把他跟刘军生的床铺换了一下。
秦开被吵醒，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这才起身帮韩直一把。隔壁房间的穆竞平出来瞧见这一出，冷笑一声，只觉得韩直在故作姿态。
对于穆竞平的误解，韩直并没有辩解，反倒是秦开，提醒穆竞平晚上睡觉一定要锁好门窗，免得早晨起来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臭无赖！”穆竞平回了秦开一个白眼，洗漱之后，盛了一碗粥独自在办公桌旁喝下。
韩直在秦开吃饭的时候，询问了第二批嫁接工作的开展时间，等秦开放下戒备之后，他又问了李慕冰的情况。
秦开放下碗筷，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打听这个干嘛？”
韩直笑道：“咱村里的道路修建，也就这两天的事儿。我对咱村的规划，还有些地方需要斟酌一下。要是李慕冰没啥着急的事情，你把她约过来，一解相思之苦的同时，顺便让她给我提点意见。”
“顺便提点意见？！”秦开冷眼打量着韩直，哼哼一声，道：“咱俩头一天认识啊？你跟我玩这套路有意思吗？”
韩直强调道：“工作嘛，她肯定不能全天候开展。再说了，我很的就是让她给我提个意见，看看哪里需要完善的。之后的大把时间，不都是属于你们的二人世界嘛。”
秦开正色道：“就咱这条件，你把那姑奶奶请过来，你真不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多撒点米，谁知道那鸡会不会自个儿就呆着不走了呢！”韩直摇头晃脑，不无得意地说道。
秦开啐了一句，骂道：“你才是鸡呢！”
“这个比喻也不是我先提的啊。”韩直一脸委屈地说道，随即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帮不帮我联系？”
秦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不帮你联系，你就能断了这个念头？”
“不能！”
“滚蛋！”秦开恨不得把面前的碗扣这家伙脸上，“来回路费村里报销！”
“没问题！”韩直爽快地答应下来。
办事处里存储的货大多转移到村头仓库，兰妮、春花等人的办公点自然也跟着转过去，只余下春妮和另一位叫素珍的嫂子在这边，接收一部分猪肉和活禽的订单。
如此一来，办事处总算清净一些。
二顺早早从镇上赶过来，依着春妮的安排，杀了一头猪，把需要发快递的部分送过来打包，下水存在冰柜里以备不时之需。大排、小排区分开，清洗干净；五花肉和精肉也做了相应的安排。一些品相不好的，过于肥腻的肉，一股脑转给刘军生做菜。
在春妮的交代下，二顺把冰柜里存放时间久的排骨、精肉取出，一并转给刘军生，由他统一分配给工地和村里。
以往做完这些，二顺不是来办事处帮忙打包快递，就是跑河边、桃园练功。现在快递包少了，春妮和素珍嫂子也比较清闲，二顺过来也没啥事可做，索性跑河边练功。
陈大文跟韩直说完了陈巧莲想出的法子，韩直也没问是不是陈大文想出来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的事情，实在没必要多嘴验证。
办法是有了，谁去跟刘军生说呢？
韩直与陈大文大眼瞪小眼，冷不丁瞥见在河边的郑二顺，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眼，笑得一个比一个赛狐狸。
二顺看着联袂而来的村长和会计，怎么都不觉得有好事要落在他的头上。
“二顺，村里的伙食咋样？”韩直笑呵呵地问道。
陈大文道：“那些婶子做的菜，跟你刘爷比起来，咋样？”
二顺不觉有诈，憨厚一笑，回道：“她们那手艺，哪能跟刘爷比啊。”
陈大文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说，要是刘爷肯教你那帮婶子做菜，咱这伙食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那肯定啊！”二顺大声说道。
“一会儿刘爷从镇上买菜回来，你跟他说一声，这个任务交给你，能不能完成？”刘军生正色道。
二顺挠了挠头，面露难色，反问道：“陈叔，你咋不去跟刘爷说啊？”
刘军生脸一板，道：“我手头上还有那么多事情，指不定啥时候就忘脑勺后了。我看你办事靠谱，交代给你是我和村长对你的信任。怎么？你办不来？”
二顺看了看刘军生，又看了看韩直，见韩直笑眯眯地朝他点了点头，二顺才硬着头皮答应：“那俺去找刘爷说说。”
陈大文笑呵呵地叮嘱道：“不要辜负我跟村长对你的信任哦！”
二顺听这声，又瞧见陈大文那张老奸巨猾的脸，越琢磨越觉得哪里不对劲：陈叔坑我，村长不至于坑我啊。再说了，这也不是啥大事，犯得着他俩一起算计我吗？
天真的二顺见到刘军生，才开口说饭菜不好吃，刘军生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说个啥？！”
二顺被刘军生一嗓子吼怂了，开始甩锅：“村里头的人说的，婶子们做的菜没刘爷你做的好吃。”
“有得吃就成了，挑三拣四的，难不成都让老子挨个做给他们吃？”刘军生瞥了一眼正在洗菜的几个帮厨，生怕她们听着二顺这傻小子的话，故意骂骂咧咧地说道。
好在村子里车来车往，洗菜的妇人们也不在意他爷俩嘀咕啥，只管埋头洗菜。
二顺见刘军生发火，抽了抽鼻子，陪着笑脸，道：“爷，你多盯着做菜的婶娘们，指点一二不就成了。等她们啥时候有您八成火候，村里哪一个还敢说三道四？”
刘军生觉得二顺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多个心眼呢？
“二顺，跟爷说，这是你的主意吗？”
二顺略一犹豫，不等刘军生拿眼睛再瞪他，就把韩直和陈大文被卖个干净。
“这又不是啥要紧的事，村长或是大文，随口跟我知会一声不就完了？咋还使唤你跑一趟呢？”刘军生嘀咕着，看了看二顺，觉得这小子实诚是实诚，但也太实诚了点，经不住考验啊。
这万一真是韩直考验这憨小子的，他这一个回合就玩完了啊。
“二顺，村长要是问起，你可不能说把他跟你陈叔都卖了。”刘军生想了想，觉得得嘱咐这傻小子一句，不然韩直问起，他啥实话都朝外拎，那还得了？
二顺一犯难就挠头，他歪着脖子问道：“爷，我总不能骗村长他们吧？”
刘军生开解道：“傻孩子，这哪叫骗？你听爷的，爷还能害你不成？”
“这倒也是。”二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他一转身，还是觉得不妥：“爷，俺觉得俺还是不能跟村长胡扯。这次俺把他们卖了，已经对不住他们，要是再说谎骗他们，那俺成啥人了？俺不能这么做！”
刘军生对二顺的反应很意外，这小子看着愣头愣脑的，但原则性还挺强。
“成！”刘军生笑道：“你不愿意胡扯，爷也不能把你朝邪门歪道上领。这样吧，你先去跟村长回个话，我把招待赵老板的饭菜准备好，等会儿一起过来吃饭！”
“哎！”二顺响快地答应一声，一溜烟跑去找韩直。
他老远瞧见韩直跟镇上来的老板在聊事情，躲在一旁观望。陈大文接待了赵清平，过来跟韩直言语一声，瞧着躲躲闪闪的二顺，便跟他询问刚交代他的事情。二顺支支吾吾地说完，陈大文听得哈哈大笑。
“陈叔，俺知道不该把你跟村长卖了，但你是没见着刘爷发火的样子，俺可不敢惹。”说到这儿，二顺面色古怪地看着陈大文，问道：“陈叔，你是不是知道刘爷得发火，才让俺去的？”
陈大文心里发虚，调门不自觉地就提高了些：“我怎么知道他会发火？你小子这回心眼怎么这么多呢？”
“那是俺弄错了！”二顺见陈大文嗓门这么高，觉得他应该没说谎，便主动承认错误：“陈叔，俺给你道歉。”
陈大文见状，也觉得自己不该欺负二顺这么一个实诚孩子，可让他跟一个半大小子承认错误，又觉得面子挂不住，“嗯”了一声，让二顺去练功，待会吃饭的时候再叫他。二顺一走，陈大文就开始嘀咕：“老郑心眼那么多的一个老小子，咋就生了这么个实心眼的儿子呢？”
韩直见陈大文过来，抬手示意他有事先不忙说，等沈聪分析完之后，他再说事情。
沈聪本就是眼观六路、心有七窍的社会人，见状轻笑道：“韩村长要是有别的事情，我这边可以晚一些再聊。我这几天一直待在陈家沟，随时可以沟通。”
韩直先谢过沈聪的理解，道：“一码归一码。咱们对完之后，你就可以下材料。本来就影响了修路的进程，我可不敢再耽搁。要是工程不能如期完工，我哪还有脸去见你们曹总？”
沈聪笑的很含蓄：“那咱继续？”
“你继续说。”
沈聪将图纸重新抽出来，道：“冲水厕所的用水量还是不小的，村里排污的问题咱刚聊了，没有形成系统。如果靠人力进行清污，费时费力不说，那么多的污水，也不可能天天浇地。一个不慎，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污染。与其这样，还不如建成传统的厕所。当然，我们可以在蹲位后面，加入冲水系统，三个小时或者五个小时放水冲刷一次，把粪便冲到化粪池里，再定期对化粪池进行清理。这样的话，整个流程就会节省很大的人力，用水量也不至于过大。”
沈聪留给韩直一定的消化时间，等他理解这套方案之后，又道：“韩村长，这是我目前能拿出的针对你们村现状的最佳方案，你要是再不满意，我可真就没法子了。”
韩直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很满意。就是在施工的时候，给我预留几个接水口，方便打扫的时候，接水管冲刷每一个坑位。”
“没问题！”沈聪在一旁标注清楚，又跟韩直说了厕所地面和坑位的用料是瓷砖，还是铺水泥。又分别把这两种材料的利弊说清楚。
“用瓷砖。”韩直了解之后，觉得瓷砖价格虽然高一些，但效果更好。反正陈家沟已经是负债累累，也不在乎多背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