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直与赵清平聊定，待陈大文回来，便将此事与他说了，听听他的主意，参谋着选定一块合适的宅基地。
“事儿是好事，就是这位置……不大好选啊。”陈大文听完之后，考量一番，也没有理想的位置。
这毕竟是陈家沟第一间超市，还是村部控股。倘若是赵清平单独投资，他想开在哪里就开在哪里；村部是服务村民的，不能兼顾肯定会引发别有用心的人趁机寻衅。
韩直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地方，道：“陈会计，你觉得这儿如何？”
陈大文看过之后皱了皱眉，道：“会不会荒了点？”
随后他解释道：“早些年村里头在这儿晒庄稼，后来没人种庄稼了，这儿也就成了村里那帮小子的跑马场。”
韩直道：“所以说，这块地是集体所有，支配权在村里。对吧？”
陈大文点点头，道：“对。可在这儿建超市，我总觉得不大靠谱啊。咱们村现在的工作重点是筹备修路，堆放在这儿木料拉完之后，我还想着把修桥铺路的材料堆在这儿的。”
韩直坐到椅子上，将他画了一下午的图递到陈大文面前，解释道：“材料堆放问题，可以利用拆掉的房屋。这一带，除了要修建超市，还要解决因修路被拆除房屋的村民的住房问题。”
“镇上的道路规划图我已经看过了，咱们村被拆掉的房屋有十六间。”说着，韩直将这些房屋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又让陈大文将这些屋主的信息核实，尽快跟他们联系，解决拆迁和赔偿的问题。
“镇上在农改房上的补助政策，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借助这个优惠政策，村部再补贴一些，咱们建成统一标准的回迁房，费用上应该会比单独建房要少很多。这是我初步的想法，先跟你通个气，如果你觉得可行，咱们再慢慢做这十六户乡亲的思想工作；如果不可行，你也把你的想法跟我说说。”
韩直看着陈大文，等着他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陈大文两眼巴巴地看着韩直交给他的材料，这上头标准的比他说的更详细，但陈大文理解能力跟不上韩直的思维，这里面利弊一时间也难以想清楚，就算他想清楚了，动员村民的过程中肯定还会有其他变故。
可要说韩直的想法过于天真，那等于陈家沟白白错失了一次转变的机会。
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年轻时喊的口号，到老了怎么有些发虚呢？
“村长，这些材料我能不能带回家研究研究？你让我消化一下，我明儿个给你回话，你觉得成吗？”陈大文咽了咽唾沫，跟韩直打个商量。
韩直道：“没问题啊。不过我这可没备份，你别给我弄丢了就行。”
陈大文憨厚一笑，道：“放心吧村长，我待它们比我命-根子还珍贵！”
陈大文走后，韩直并没有在办事处多呆，回到刘军生家中，秦开已经吃了晚饭，强打精神趴在桌子上整理材料。
见韩直回来，刘军生张罗着把饭菜热一下，韩直觉得没必要，随便对付两口，边吃便跟刘军生聊盖房子的事。
刘军生毕竟在村子里这么些年，除了威信，对各家各户的情况也都非常了解。再者他也上了年纪，村里老一辈是什么个心思，没人比他更清楚。
“老房子住着是有感情，但毕竟是老了。晴天还好，遇着刮风下雨，里外一个样，再深的感情也不顶用啊！”刘军生感叹道。
秦开在一旁问道：“盖房子的花销肯定不少吧？我看乡亲们手头挺紧的，这笔钱你觉得他们掏得起？还是你有办法搞到？”
刘军生也挺关心这个问题，尽管韩直说过拆迁补偿和农改房的补贴，但他心里仍犯嘀咕。
村里头近两年不是没人盖新房，三间平房怎么着也得花费七八万块钱。指望那点补贴和补偿，也不能够啊。
刘军生腰包里是有俩钱，但那是他的棺材本，拿出来盖房子，死了还能把房子推倒了埋了吗？
韩直见刘军生看着他，笑了笑，神秘兮兮地问道：“大爷，我要说我能搞到帮乡亲们盖房子的钱，你能不能说服他们？”
“钱到位，谁还不愿意换新房子？”刘军生笑道：“别人不说，就拿二黑那小子来说，盖房子娶媳妇，那是顶天的事情。你要说能给他盖上房子，那他还不得把你当祖宗供着？”
“有您老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很多啊！”韩直凑到秦开身旁，道：“你跟建筑学院的某位学姐眉来眼去那么长时间，有没有把握搞张小型别墅的图纸？”
“你说啥？！”秦开瞬间来了精神，“小型别墅的图纸？！你疯了吧！”
韩直眨巴眨巴眼睛，道：“一张图纸而已，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秦开激动地说道：“这是一张图纸的事吗？村里啥情况你真当我一点都不知情啊？在这儿盖别墅，你家是开银行的吧？”
韩直翻了个白眼，道：“这跟我们家是不是开银行的有什么关系？”
“你家不是开银行的，你哪来的钱盖别墅？”
“……两层小洋房，加一个院子，花不了多少钱吧。”韩直本来也没想盖多大的房子，何况大平镇一带的人工费不是很高，只是一些材料钱，他计算过，比盖三间平房也多不了几个钱。
最终，在韩直耐心解释下，秦开答应帮他搞一张图纸。只不过他那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让韩直觉得他的戏有点过。
只不过找你相好的要一张设计图罢了，又没让你相好的献身，至于嘛！
李慕冰还有一年研究生毕业，她读研的时候就跟秦开说过，等她研究生毕业，就带秦开见家长，把他两人的事情定下来。等秦开也毕业了，他们就结婚。
哪想秦开接了韩直一个电话，就跑到陈家沟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李慕冰得知情况后，给他两个选择：要么秦开回z大；要么他俩的好事告吹。
秦开百般解释，李慕冰告诉他自己需要冷静，同时也让秦开冷静冷静。
这时候秦开找李慕冰要图纸，在李慕冰看来就是秦开在对她宣战。
秦开当然不会把他跟李慕冰的关系告诉韩直，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再者在他看来，就算韩直知道也无济于事。李慕冰那个脑袋，跟钢筋混凝土是一个品类，韩直要是敢招惹她，也不至于让他去要图纸。
韩直不知道秦开经历了什么，但见到那份与他理想中相差无几的别墅图纸，激动得无以复加，把刘军生拉出来承诺给秦开炒一盘肥肠，然后火急火燎地去见陈大文。
“冰冰说了，你要是敢把她的设计糟践了，她就敢把你糟践了！”秦开冲着韩直的背影大声提醒。
韩直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没扑地上。
“除了框架保持不变，那些华而不实的配套设施，肯定要去掉啊。”韩直心里想着：增强住房的实用性也是对设计师的尊重，毕竟房子嘛，是用来住的啊。
陈大文一大早就在办事处等着韩直，他的精神状态虽然亢奋，但那双熊猫眼已经出卖了他。
“昨晚没休息好吧？”韩直给他倒了杯水，陈大文讪笑着接过，算是证实了韩直的猜测。
“既然这样，你先说说你的看法，然后回去休息，我趁这段时间参考一下。”韩直继续说道。
陈大文喝了口水，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有理有据，远超他平常的水平，让韩直刮目相待。
“陈会计，你这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啊！”韩直强压心头的震撼，看着陈大文道：“有一些细节，我都没来得及深化，你完善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尤其是在住房建成之前的安置上问题上，如果真能够劝说其他乡亲接纳这十六户，那就更完美了！”
陈大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喝了口水，缓释了一下情绪，道：“村里头举家出去打工的不在少数，不管是借住还是花钱租住，安置都不成问题。另外我比较担心的是还有两家在外打工，如果不打声招呼就把他们房子给拆了，回来他们还不得闹翻天？可要是通知他们回来，一来一往，时间上也不短。”
韩直点点头，道：“这个问题我看到了。可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咱们有理也说不清。这样，你赶紧联系他们，大不了来回的路费算村里的。只要这个问题能够解决，多花些代价也值得。”
“好！”陈大文一脸欢喜，这也正是他乐于见到的一幕。
一晚上的辛苦值了！
“联系上之后你就去休息，木料那边我去盯着。还有其他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处理。”韩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他昨日记账的单子，去村头等候楚建成派来的工人。
陈大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己不中用了。
“陈家沟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啊！”陈大文心道：村里来了这么一个能干又有良心的村长，是整个陈家沟的福气！
兰妮昨晚帮着接货，回家之后又给弟弟、妹妹检查作业，今早起得有些晚，换做平时她都是第一个来办事处，开窗换气、打扫卫生，这些活儿都是她主动揽着。
“陈叔，您昨晚没回家啊？”兰妮跟陈大文迎个正面，见他打着哈欠从办事处里出来，心里还琢磨：昨晚走的时候，办事处里明明没人啊！
“兰妮啊！”陈大文笑了一声，道：“我刚过来跟村长说点事儿。你先忙，我回去补个觉。”
“哦。”兰妮嘴上答应，心里却震撼无比。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很勤快了，可眼下不管跟那位年轻的村长比，还是跟陈大文这个中年会计比，她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勤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