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洪涛也没有成熟的办法,但他有个立场,只当改革者不做革命者。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前者是在现有基础上完善,后者则是打烂了重建。除了初衷一致之外,其它方面更趋于对立。
革命这个事儿太激烈,有点像动手术切除癌细胞,对人体伤害非常大,大到有致死的危险,还不能保证切除干净,复发的风险依旧很大。
改革相对要温柔的多,像是保守治疗。一面用药物遏制癌细胞生长,一面增强人体自身的抵抗力战胜疾病。
但保守治疗也有缺点,它需要相对完整的免疫系统协助,一旦人体大部分功能已经被癌细胞侵蚀,治疗效果就很差。
到底是激烈疗法还是保守疗法好呢?其实两个都好也都不好。好坏的关键不在方式,而在于病情到底处于什么阶段。
先搞明白这个事儿,也就是对病人进行全方位的诊断之后,根据病情才能决定是开刀还是吃药。
具体到北宋而言,洪涛认为它还没到非开刀切掉某个器官或者组织、弄得鲜血淋淋、虚弱不堪的程度。
原因很简单,横向比较这个时代的每个国家就会发现,北宋的制度不光不落后,很多地方还是先进的。
评价一个国家制度先进与否,由于历史局限性不能纵向比要横着比。不能用1000年后的眼光、认识和需求去要求一个千年之前的国家如何如何,那样的话就太脱离实际了,完全是纸上谈兵。
既然北宋的制度有其先进的一面,那就先肯定它,然后找出其它不足之处加以改进。这么做不用烽烟四起、不用父子兄弟相残,把争斗的范围控制在一定范围、手段之内,对国家民族而言都是有益的。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为后人做出榜样,假如儿孙学到的都是父辈如何篡位夺权,将来他们遇到同样的选择时也会有样学样,毫不犹豫的用激烈手段除掉对手。因为这样做成功的案例多,干嘛不呢?
于是呢,每次改朝换代都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谁不同意我的主张就弄死谁。长久下去有意见也不敢提、有想法也不敢商量,平时都忍着,逼急了造反夺权也成了习惯。
在这种政治环境里哪儿还有人去琢磨国家如何进步,整天想的都是怎么把权力抓稳。因为失去权力就意味着失去生命,不光自己的生命,还有家族、亲属、朋友的。
这种事儿历史已经演绎过无数次了,中华几千年文明不假,可经过一次次推到重来之后真剩不下啥了。
有人说这是满清的锅、明朝的祸、宋朝的根儿……其实哪朝哪代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像人得病一样,是整个系统的错误,不是某个器官的问题。
现在洪涛就想彻底纠一纠错,这件事要比篡位夺权难多了,也比当全世界最大的军事强国费劲。但谁让他是穿越过好几次的熟练工呢,还和穿越新人玩同样难度的副本,要脸不?
难是有点难,但也不是毫无希望,这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北宋总体上讲比较适合做这种社会改革,因为它相对历朝历代都温和、内敛,也没混到南宋偏安一偶、得过且过的地步。
这时的统治者不管是皇帝还是士大夫阶层,都还有比较高的追求和理想,底线相对也高一些。在这种政治环境下讲理还是讲得通的,真好的东西也是有希望被接受的。
假如把洪涛扔到明朝、清朝去,别说是个穿越熟练工,就算都进化成穿越工程师了,从商代开始一个朝代都没放过,全都穿越了一遍,他也不敢玩全民启蒙、全民教育。不用皇帝下令,一个州官就能让他倾家荡产、小命不保。
为啥很简单,明朝和清朝已经快把商鞅的驭民五术执行到了极点,根本没有空子可钻。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不就加入统治阶级一起驭民,要不就把统治阶级推翻自己取而代之。
更可悲的是百姓也认同了被驭民,他们被驯化了几百年,完全习惯甚至认同了,不马上饿死根本提不起改变的兴趣。
就算好不容易提起来了,你猜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啥?是想成为原本压在自己头上的统治阶级,继续驭民!
洪涛向来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这么高风险的活儿除非不做就马上死,否则是绝对不会选的。因为他心里清楚,即便造反成功了,用不了几十年依旧还是老样子。
打死半个国家的人,结果就换来几十年休养生息,等把伤口养好之后还得接着杀,那当初何必打啊?这不是卖屁屁逛瑶子,折腾怂玩嘛。
当然了,改革就一定能成功吗?太不一定了,他就是想试试。这不兜里刚有几个臭钱,衣食无忧,马上就有点膨胀嘛,不把钱败光不死心。
一说起钱的事儿,洪涛在王十的密信里没发现提及飞鹰社和宝绘堂。王十没有那么马虎,既然她没提就说明朝廷也没提,也就是说这两个买卖依旧还是驸马府的。
为啥朝廷会对自己网开一面呢?洪涛分析了分析,还真不是他们心软,恐怕是有人护着不让动。谁呢?肯定不是新皇帝,他对商贾之事向来不感兴趣,即便当了皇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突然转性的。
那在大宋之内就只剩一个人有如此权势和动机了,以前的吴王妃、现在的庞皇后。这位王安石的前儿媳妇是个难得的女中豪杰,在这一点上她既像富姬又像周一日,或者说是两个人的综合体。
早在四年前她在处理吴王府赴湟州商户的事情上就展现出了过人的一面,该低头就低头、该舍脸就舍脸,只要利益在啥都是次要的。
宝绘堂里有她的股份,保不齐还是她娘家的。把宝绘堂收归国有驸马府失去了一个挣钱的买卖,皇后同样也拿不到红利了。
那就不能另外找人经营吗?别人可能觉得没问题,但皇后觉得不妥。假如换人经营一旦玩不好,她的股份依旧拿不到,把宝绘堂继续留在驸马府才是她的利益所在。
至于说驸马是不是失势、是不是被排挤,这和做买卖有关系吗?假如没有那就别往一起搅合。做为大宋皇后她是无法干政的,顶多吹一吹耳边风,还别让朝臣知道,否则第二天立马给皇帝上课,不认错不算完。
更何况还有无比强势的婆婆高太后呢,连她老人家都不插手政务,你个当儿媳妇的整天在皇帝耳边叽叽歪歪,真当是后宫之主了?
所以驸马只要不是谋逆之罪,就不耽误做买卖。现在她帮忙保住了宝绘堂,将来驸马就得还人情,里里外外都是她赚。
飞鹰社嘛,洪涛觉得谁也不靠,它自己根儿太硬,没人愿意动。别忘了,飞鹰社是神宗皇帝给提的名,没事儿还去打几场。老皇帝刚死,新皇帝就把老皇帝的场子收了,吃相太难看,太容易引起御史嚼舌头。
另外飞鹰社也不像五金行、大众车行、矿山、罐头厂、毛纺厂那样日进斗金,充其量就是个卖羽毛球拍和羽毛球用具的。
神宗皇帝一走、驸马一倒霉,还有人去捧场吗?估计躲都躲不及,回家马上就得把以前花重金买的球拍、球具全烧了。这些东西留不得,让外人看见就好像与驸马多熟似的,不合适。
没有了高档客户,飞鹰社根本不赚钱,没钱途的买卖谁要?别以为朝廷里的人都是只顾意识形态的傻子,他们盯上的全是赚钱买卖。
这些工坊变成国有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朝中大势力重新分配,这一点不用任何人分析洪涛自己就能肯定。
第十个名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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