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瑶果然在两日之后醒来,这件事如同孙师婆预想的那样,火速在帝都传开。从此孙师婆再没给人捉过鬼除过妖,人们都说,三尾灵狐被赐福童子废了修行,所以孙师婆才没了神通。于是,西楚国人也知道了,为什么天下的金银都跑到李家去了,人家李征那是十世修行的好人,有天官护佑。就连陆三娘都是天官为李家选的儿媳妇,天下福气,皆聚木子家。当然,这是后话了。
陆雪瑶“醒来”之后,夫妻二人就去找李家阿翁摊了牌。
李皓辰是李家阿翁一手带大的,看着李皓辰消瘦憔悴的模样,他果然心疼极了。可看到跪在他旁边的陆雪瑶,心中的那口气,又难以咽下,于是,转过头理也不理他们,就让二人一直跪着。
陆雪瑶最先沉不住气的,她对李家阿翁道:“爷爷,我们谈谈如何。您这么做有意思吗?”
李家阿翁上下左右地乱看,像是寻找着什么,嘴里还嘟囔着:“爷爷在哪呢?”
陆雪瑶看着李家阿翁气人的样子,特想吼一句:你爷爷在这呢!可她知道,这句话要是吼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耐着性子道:“爷爷,雪瑶跟你赔不是了,我是说真的,我们谈谈好不好?”
李家阿翁翻了翻眼皮,一副无赖的样子:“我不是爷爷,我是老头儿啊。”
李皓辰淡淡地道:“爷爷,您不是在帮红影,您这是在害她。”
陆雪瑶破罐子破摔,直言不讳地道:“人活百岁已是奇迹,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您庇佑的日子,红影会怎么样?”
李家阿翁看了看陆雪瑶,又看了看瘦得不成人样的李皓辰,心中有些动容:是啊,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可红影刚刚十几岁。他最多再活二十年。他在的时候,可以护着红影,可他入土之后呢。以红影的性子,陆雪瑶哪里容得下她,还不是被撵被卖。
陆雪瑶见李家阿翁有些犹豫,连忙道:“爷爷,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是李府的嫡妻,我保准有红影的荣华富贵。此生,我绝不会为难她!”
陆雪瑶的一句承诺,令李家阿翁彻底投降了。他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为了红影那丫头吗?有陆雪瑶这一句话,他也算对得起老伙计了。
不过,这老头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他还想继续逗陆雪瑶玩呢。他看着李皓辰,指着陆雪瑶道:“别以为你把自己弄这副样子,我就会心疼。你俩回去吧,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一场苦情大戏还没开场,他们二人就被赶了出来。陆雪瑶上下打量着李皓辰,迟疑地问道:“你确定他是你亲爷爷?我怎么没看到他很心疼?”
李皓辰却很自信地道:“爷爷已经心软了。”
陆雪瑶瘪了瘪嘴没有说什么。
夜晚,李皓辰圈着陆雪瑶,心里有种淡淡地满足。他想,或许,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也好。
李皓辰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乡。他梦到了一个幽静的山谷,那里群山环绕,遍植桃花。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桃林中穿过,蜿蜒而下,临水而对有两间茅屋。这是一个花的世界,触眼可及,全是桃花。他静坐花间,挥笔作画,带着几分闲情和几分逸趣。陆雪瑶站在水边,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桃花开着灿烂,微风一过,落英缤纷,如诗如画。二人深情凝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爱情全都浓缩在朵朵飞舞中落花里。
在这个梦里,没有李家,没有文国旧臣,只有他和她。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是那么轻松自然。
云雾缓缓升起,将如诗美景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下。陆雪瑶的脸,突然变成了母亲玉梨的脸,玉梨一点都没有老,和李皓辰记忆中一模一样,美若仙子,不沾凡尘。她幽怨的看着他,眼神哀伤。
李皓辰有些茫然地叫道:“娘……”
玉梨眼神充满了哀怨,她温柔地问道:“辰辰,你幸福吗?”
李皓辰的身体颤了一下,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背景突然变成了狼烟四起的战场。李皓轩身披铠甲,首当其冲,带着高畅珺等将士,浴血厮杀。突然,一只利箭射中李皓轩的胸部,李皓轩掉下马去,李皓辰惶恐地瞪大了眼睛。
玉梨痛心地道:“因为你选择了逃避,所以你害死了皓轩。辰辰,你当初是怎么答应娘的?”
李皓辰手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当初,他答应玉梨,自己一个人背负仇恨,一定不会把弟弟牵扯进来。
李皓辰出现在玉梨的身旁,他身披铠甲,浑身是血,胸腔插着一支箭。他哀怨的看着李皓辰:“哥,永别了。”
李皓轩的身边,出现一张又张熟悉的面孔,有高畅珺,有陈兆惠,有沈雅谦,有牡丹他们看着他,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要放弃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他们。
梦中景象再次转换,李皓辰看着自己的亲人穿着囚衣,跪在菜市口,身后站着面目凶狠地刽子手。李征责备的看着看着他。刽子手手起刀落,李家众人的头颅被砍了下来,一个一个地轱辘到李皓辰的脚下,他们瞪着眼睛,全都带着恨意的看着他。
因为他的选择,所有人都死了!!
李皓辰从睡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想到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李皓辰惊魂未定,缓了一会儿,才稳定住呼吸。他心中不由的一阵庆幸:还好,只是一个梦。
李皓辰将将目光放在陆雪瑶的身上,陷入了沉思: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想要退缩。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差一个机会了。等他脱了身,就可以正式起义了。可现在,因为一个女人,他犹豫了。文国的旧臣,需要一个指令方向的人。不是他就是皓轩。因为只有他们兄弟两人,身上才流着文国皇室的血液。他曾在母亲临终前发过誓,绝对不会把弟弟牵扯进来。文国的仇恨,母亲的仇恨,就让他一个人来背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