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马克提亚·安德鲁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在桌上成十字架起的胳膊不由颤了一下，眉头魔性挑起，又重重落下，声音差点拐了调。
向荆棘公爵报告这一情报的男人同样神色不安。
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卡西欧·鲁恩腰上别着一把一米长短的钢制单手剑，脸又瘦又长，皮肤略微有些灰暗，身上的衣服却是一身大红色，长袍挂在肩上微微兜着风。
在听到塔卡恩子爵战死的消息时，他的反应不比马克提亚小多少，现在贵族议会之所以始终能保持一定平衡，不无他们三人互相牵制互相提防的缘故。
两年前倒是马克提亚公爵一家独大，但自打另外几位支持安德鲁家的骑士死的死，逃的逃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三足鼎立的情况了。
但是三足鼎立有三足鼎立的理由，实力就是其中主要的一条，他们三人实力相仿、势力也没差多少，而且只要其中一人稍微露出些马脚，就是被另外两方合力血虐的情况，在这种压力逼迫下，安德鲁城内部才能在这两年间保持勉强的和平。
原本鲁恩是想与塔卡恩等人合力，一同打破这个局面，吞并安德鲁家势力纳为己用，但是谁想，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这城里突然凭空闯出一匹黑马，以掩耳不及盗铃响叮当之势，直接干掉了他们‘三足’中的其中一条，势力顶端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
然而现在的形势，却没有让他们为了争这点小鱼小虾撕破脸面，反倒因为塔卡恩突如其来的死亡消息久违的开始了合作。
还是那句话，只要这张脸还没来得及完全撕破，对方就还是有利用可能和利用价值的。
而且贵族的战争，实际也没有多复杂。
实力不足就直接碾压，实力达到标准线便开始拉拢，实力足够高就分享利润，实力超越自身就考虑依附与服从。
也许有的时候，‘实力’两字所包含的范围有势力、金钱、个人战力、领地范围。但是在安德鲁城这种极端情况下，能够碾压整个势力的个人战力，就是最好的实力证明。
所以，在马克提亚惊讶的喊出‘死了’的那一瞬，两人就都沉默了。
他们都在思考拉拢与围剿，所需付出的代价。
贵族与商人的差别不大，商业方案失败了的第一反应绝不会是观望情况，而是快速做出止损准备。
而当他们面前出现了a方案与b方案的可选栏目时，第一想法也绝不会是利益多少，而是隐藏在其中的风险与代价。
恰巧，站在书房的两人，都是最为纯粹的贵族。
沉默持续了五分钟，马克提亚率先挑起话头，毕竟在名义上，他还是卡西欧·鲁恩的领主。
“凶手的姓名出身，现在有消息了么？”
马克提亚明知故问，昨天那个上报消息的上等兵，就被各路贵族审了不止两回。
“有。凶手名叫夏恩，夏恩·瓦伦斯坦因，安德鲁城内城居民，一百二十年前，他的祖先中出现过一个荣誉男爵，职业为法师，等级超过了30级，但是没在诺瑞恩王国停留，有关他的消息很少。后来因为家族经营不善，瓦伦斯坦因家族沦为内城普通居民，曾经还有些钱财，但是两年前被外城人抢了精光，父母也在一年前饿死，全家只剩他一人存活。”
“由此看来，夏恩·瓦伦斯坦因的觉醒，可能并非血脉原因，但也不应该是从一年前开始隐藏实力。所以只能说，他在这一年内，用某种方法达到了现在的实力程度，并在某些时机或是刺激之下，突然爆发出来。”
话题进行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结束了，但是马克提亚却接着这话头，直接把两人之前所忧虑的问题点了出来。
“那鲁恩伯爵，在你看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马克提亚两手成十，下颌支在手上。
他这是在逼鲁恩表态。
启用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强**师，和由你黑犬鲁恩来做我的替死鬼，二者选其一。
选第一种，就面临着安德鲁实力再膨胀的威胁，不利于鲁恩对安德鲁的压制，选择第二种，则可能会被安德鲁名正言顺的派到最危险的战场进行指挥，哪怕有贵族团体联合抗命，安德鲁也可以用‘这是鲁恩的选择’排除众议。
在两个大贵族势力实力相差不大的时候，‘名义’往往代表着很广泛的选择余地。
与占据名义上的低谷相比，反倒是拉拢一个刚杀了一名骑士上百名卫兵的法师加入己方阵营，这种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显得较为习以为常。
在诺瑞德，只要一个人的实力够强，就可以得到绝大部分他想要的东西，在王国历史上，甚至还有给国王带了绿帽的骑士当上公爵的例子，从大牢里启用罪犯，封爵给外国逃来的强大雇佣兵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信仰战神提尔萨缪斯的诺瑞德人，对强者的向往已经到了一种极端的级别。
信仰强大与挑战的诺瑞德人，从来不会介意让一个强者进入自己这一方，哪怕不久前他还是自己对面的敌人。
因为介意的那些人，大多在对强者发起的挑战中死了。
这是一个莽而有血性，刚还仰慕一切强盛的民族，战神提尔萨缪斯会成为他们的信仰，简直再合适不过。
但是，对鲁恩而言，这两个选项其实都不太妙。
应该算是安德鲁给他的下马威吧。
“一切听从公爵大人的决定。”鲁恩不慌不忙的放低了姿态。
两人面上皆是微笑，心里却互相暗骂一句，两只狐狸的斗争就是这么勾心斗角，谁都不肯先行表态抗下这份责任。
马克提亚看着这个老奸巨猾的家臣，心底也是闪过丝丝无奈，只得揉了揉眉头道：“那就先继续贯彻围剿策略，卡西欧叔叔，这次就麻烦你了。”
两人来来回回客套了几轮，便例行公事般结束了对话。
临走前，卡西欧在马克提亚这里留下了一份名单，那是用于围剿而挑选出的精兵名单，名录上大部分都是鲁恩一系的贵族子弟。
这是为了防止马克提亚在他围剿时解决自家嫡系，而选出的一份名单。
对那些鲁恩一系的家族而言，这份名单既是威胁，也是保障。
然而对马克提亚而言，这份名单就是单纯的威慑了。
名单上面，包括了城内现有所有贵族家族子弟的三分之二，只要马克提亚敢把他们这支队伍往火坑里推，那即便这次围剿失败，马克提亚自己也不可能安生。
更何况，以那条老狐狸的习惯，所谓的围剿估计也不过是混日子而已，连塔卡恩那样血厚防高的战争骑士都死在人家手里，他一个剑系武器使没事往死里凑什么热闹？
马克提亚坐在书房里，都能想象出他所谓的‘围剿’会变得何等滑稽。
不过还好，马克提亚跟着这群满脑子爵位兵力的家伙不同，他更注重的还是自己的实力，他之所以会把卡西欧调往围剿前线追杀夏恩也是为了这一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掩藏他派去搜寻塔卡恩子爵府的人手。
短短两年，从35级的战争骑士，变成40级，要说没点秘密，马克提亚自己都不信。
要知道，在这场巨人之战开始之前，塔卡恩家族还仅仅是安德鲁麾下的七个骑士家族之一，而且连实力都不是其中最出众的。
但在战争开始之后，塔卡恩就有了与他们‘三足鼎立’的资格。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马克提亚很好奇。
但是，他可能不知道，曾经有个叫尤金·奥尼尔的人曾经说过：curiosity killed the cat
别太好奇，否则会惹祸上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