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会帮助你们两个暗盜翎雲箓,但,也不会对你们多设阻碍……一则,自然是因为拂儿的关系,虽然我已经修炼了万馀年,可我,依旧是我,终归是我,还是摆脱不了凡尘俗情对我的牵绊;二则,所谓造化天定,若那第七卷翎雲箓该是属於你们的,不论我这个尺八观的掌宬眞人再怎么恪尽己责,对你们多设阻滞,於结果,都不会有半分的改变!该是你们的东西,迟早都是你们的……更何況,我也希望拂儿可以‘再世为人’……”俶熹上人嘴上说的是“可以”,可他那双渴望的眸子卻道,“沒有人比我更希望拂儿可以褪尽灵体妖躯,重新做人了!”
“俶熹上人和冱秋思之间,眞的不止关系匪浅那么简单,可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
“一对璧人佳偶?一个须髮皆白的老书生,和一个冻龄的看不出年纪的冰灵聖女?若是放在万年之前,一个是玉面书生,一个是倾国佳人,倒还是蛮不错的搭配,可,现如今……就一言难尽了!”
“如果不是璧人佳偶,那……是祖孙?抑或是父女?再不然……就是兄妹?”
“……”
逯非心下暗自忖度,一时竟失了神,不自觉的附和著俶熹上人的尾语,又重復了一遍“再世为人”的话……
“再世为人?原来她是想……!”逯非因惊异而讶然,讶然後,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再世为人,才是冱秋思想要达成的目的,难怪她会假好心的为自己引路,其实,她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当然,被她利用了也沒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了俶熹上人的背书,对於第七卷翎雲箓是否存在,逯非已然再也沒有怀疑了!
“你——不知道?”显然,俶熹上人比逯非刚刚的讶然来的更加惊愕!
“我,为什么要知道?”逯非惑甚,遂,疑虑生问,“我,应该要知道吗?”
俶熹上人见逯非一脸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似眞的不明所以,遂,色难,沉默良久後,再问,“你和拂儿之间……?”
“什么?”逯非对於俶熹上人的反应,觉得莫名之馀,也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只是逯非对於上人和冱秋思二人知之甚少,无从判断。
“拂儿说她是因为你……所以……她,才想要盜取那第七卷翎雲箓的,从而,她就可以和你……”俶熹上人越说越沒有底气,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被他的拂儿丫头给诓了。
“为了我?”逯非极是无奈的冷笑了一声,继而略有自嘲的说道,“关於你的拂儿,我对她的了解,就仅限於她的名字而已!我和她,严格论起来,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她怎么可能会是为了我呢!”
言及此,逯非微微一顿,似又想起了什么,復又补充道,“呵呵,也不尽然,关於她,我还知道她是阴阳异灵山、山之阴的冰灵聖女,至於其他的,我就眞的一概不知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对於拂儿根本就是全无了解嘛!什么冰灵聖女?彻头彻尾的谎言!若不是我在山之阴发现了她被冽冰封住的灵魂,並助她重获自由,幻化成灵,又为她传授了三千年的眞功,恐怕到现在,她还是那块冷冰冰、硬到连动都不能动一下的冰坨子呢!”
“她!冰灵聖女?怎么可能?这个丫头,连这种大言不惭的瞎话也编的出来,还眞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俶熹上人於此虽心下愕然,但面上卻不显露,“旣然冰灵聖女的这个身份是假的,那么,这个年轻人口中的那个所谓的名字,看来,八成也不会是眞的了!”
思及此,俶熹上人故问:“你可知道你口中的那个聖女——她姓甚名谁?”
“她说她姓冱,名秋思!”逯非闻其言,观其色,已知其中必有蹊跷,遂,心——如坠万丈寒潭。
冱秋思和俶熹上人口中的那个拂儿……
应该是一个人吧!
万事,於逯非,皆不重要,只是那第七卷翎雲箓,他是势在必得的。现下,可千万不能因为那个眞不眞、假不假的冱秋思,而节外生枝,生出什么岔子来……
“山之阴的冰灵聖女,确是冱秋思,沒有错……”俶熹上人话出半句,後,又急转道,“拂儿的母亲,虽然才情欠奉,可素日裡,卻极愛吟诗作对,《秋思》便是拂儿的母亲写给……”谈及冱秋思的母亲,俶熹上人陡生百感,面上的难色更暗,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的悲苦。
俶熹上人故意沒有把话说明白,是不想亲口揭穿拂儿的谎言,总之,这话这么说终是沒有错的。至於逯非能不能领会、想明白,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闻,与第七卷翎雲箓无关,逯非的将亡之心,这才稍稍的安了几分!
而且,听其所言,冱秋思和俶熹上人的关系,也渐辨明朗,至少逯非可以肯定,俶熹上人乃为冱秋思的父辈人物。能直言冱母才情欠奉的,大约与其母更是关系匪浅的。
“《秋思》是冱姑娘的母亲……写给您的?”逯非从俶熹上人悲苦的面色中,似乎读到了什么,遂,试探著问道。
俶熹上人久默未语……
词,早铭於心,回忆前尘往事,竟不自觉的和著哀怨的情绪,脱口而出:
“盈月斜窗穿凤楼。畅歌舞,又觥筹。乍忆泛轻舟。两情好,共橹搖浅秋。羞羞!卻道绯颊染浓酒。人笑癡,手先抖,口忙否,佯醉和羞走。
愁字剔心只言秋,言秋又悲秋。悲秋自怜愁更愁,心系千里远行舟。自別後,相思剪剪裁人瘦。休休!卻奈何,风飕飕、晚涼陡,病疾更盼几回首,君知否?”
俶熹上人凄然,眸中晶莹,满心酸楚……
“月未阴,泪先流。轻放小银钩。孤夜讬玉枕,唯试昒梦欲忘忧。卻无眠。更宿宿(xiu)。
一夜北风骤,冽冽驱晚秋。斜倚危楼,望、羽雪飞飞、冰封千里,再无往来舟。泪落成冰,凝成千万愁,心寒透!”
(註:昒,天將亮未亮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