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来了,拉来一辆牛车。是她自己拉来的,后边两个刚刚穿上衣服的小屁孩帮着他们母亲推车。柳姐擦了把汗,冲着罗苏说到:“大兄弟,屋子给你腾出来了,你那辆车也拉不了用我这个吧!”罗苏从善如流,赶忙道谢。开始装他这些宝贝,瓶瓶罐罐不值钱的收藏价值不大的准备到bj坑老外,值钱的全都收起来。他准备用旧衣服垫上把那些瓷器放好。柳姐张着嘴看着,然后一把把衣服扯出来,“你这是干嘛?”柳姐问。罗苏没明白说:“我怕把这些东西碰着。”柳姐对她哪俩儿子说:“老大,老二,抱一把麦秆过来。”“妈,我能骑马去吗?”老大歪着脑袋看着柳姐,柳姐说:“越快越好!”老大老二骑着棍子就出去了,老大还不停的打自己屁股大声喊“驾…”
滑秸是麦子或者谷子穗子半尺来长用石碾压过,去掉小麦小米之后的产物,柔软光滑,正好用来垫这些东西,早年间走街串巷卖锅碗瓢盆的都是这样,用扁担挑着一边走一边喊“面盆儿~搪瓷盆~大姑娘小媳妇的洗脚盆来~”(找了好多资料没找到正宗的只能自己攥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赵本山和巩汉林的《如此竞争》和侯宝林大师的一些相声再或者萧乾先生的《bj城杂忆》)
到村西老白家,白老正在收拾东厢房,东厢房面积大而且没有土炕,正好用来放东西。罗苏叫了一声白大爷,白老爷子转过身冲罗苏笑了笑招了招手,罗苏准备上前见个礼哪成想身后边儿两声‘爷爷’让他站住了脚跟。白大爷从裤兜里掏出个手绢,手绢里包着是家里所有的钱。不过老爷们儿这么包的还真少见。
从里边拿出俩五毛,后来觉得少又拿出一毛,递给俩孩子说:“去,跟你妈到公社打点酒,买点熟食,苏家小哥今天就不用走了。”罗苏愣了愣,见柳姐带着孩子出去买菜,赶紧拦下:“老爷子,我姓罗单字苏。别破费了,再说要打酒也得我去呀!”“那行,那你去吧。”白大爷一点没客气。罗苏无奈只好从肩上把袁桥放下,牛车落地跟柳姐说:“您帮忙瞅着点。”
周家店供销社,王大姐磕着瓜子跟旁边一个十**的小伙子正聊天呢。罗苏走了进来,跟王大姐跟前一站说道:“劳驾,买点东西。”王大姐头都不回说:‘买什么呀,有票吗?’票泛指各种物资购买票,小到针大到自行车,凡是供销社卖的都得有票。罗苏一边打量供销社的货架子一边说:“整个周家店都说王大姐热心肠,我看不像啊。”王大姐听着这话音不像熟客,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的邋里邋遢的小伙子,十**岁,龇着白牙冲她笑呵呵的。
王大姐看着小伙子眉眼挺精神,放下瓜子吐出个瓜子皮问:“听谁说的?”“刘会计,哎,刘会计说了咱们周家店论热心肠就得数王大姐,还告诉说有困难找王大姐一准没跑。”王大姐拍拍手里的瓜子渣说道:“没票?”“没有。”‘想要什么?’‘两瓶酒,二斤水果糖,再来点苹果,称点肉,再来…’一边说一边踅摸看看有什么补品一看还真有,‘再来两盒阿胶。’王大姐二货没说拿货算账,王大姐把算盘往边上一放说:“拢共十三。”罗苏把兜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还剩下八毛五分。把钱拢一块说道:“得了,王大姐你看着再给弄点白面。”
王大姐那嘴都和不上了,这一下子能挣小两块呢。最后又给称了三斤半的白面还搭了一颗大白菜。罗苏提溜着这点东西,溜达到了白家。正好!
白家儿子回来了,家里正热闹呢。白家儿子一身绿军装,身材健硕。那股子狠厉劲隔着五米都能感觉到,俩孩子没一个近前的。倒是见到罗苏手里的水果糖哇呀呀的跑了上来,罗苏不敢给,怕被打死。这刚回来的军人身上的煞气肯定是老山前线或者什么前线回来的,真要误会了一巴掌拍身上估计自己的五八抄是不好使。赶紧真诚的笑笑,心里想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回不应该动手了吧!
白大爷慢悠悠的拿过罗苏手里的东西说道:“以为你回不来了,准备给俩孩子找个干爹,没成想你还活着。”罗苏一听这话脑门立马见汗,老爷子这是要我横死当场啊,你这是为老不尊!白家这个当兵的哈哈一笑:“放心,我知道你,谢谢你。”说着伸出手,罗苏双手赶紧握住,上下摇摆:“解放军叔叔好。解放军叔叔辛苦了!”‘哈哈哈哈,看把你吓得,我叫白兵,当兵的兵。’‘我叫罗苏。’终于回到正常模式了,罗苏的心算是落下了。
当天晚上,手擀面。老bj讲究下马面,上马饺子。白家老太太在炕上下不来,但是儿子回来的事让她精神看上去好多了。一块一的好酒,两瓶。白兵自己喝一瓶,罗苏吃了两碗面喝了一碗面汤,酒没喝着。白大爷说这瓶等着下回喝,算了,原汤化原食,而且白大爷这坑人劲要是喝了酒不一定怎么着呢。
吃饭前白兵帮着罗苏把东西都归置到了东厢房,饭后白兵和罗苏一人一根烟,一人搂着一个孩子,孩子嘴里含着糖听白兵讲过去的故事。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就要敢死敢打,为了祖国的尊严就要勇于冲锋陷阵。十公里的雷区,轻重伤员五百多人用命趟出一条道来,给后边的兄弟部队冲锋用。为了一个小小的山包,可能是不到十米高的土包,一个营,整整八百四十三人,用了一天一夜拿下,最后除了白兵这个大头兵无一人生还,他现在就是某纵某师某团的二营长,他没有刻着洋码子意大利炮,所以他只能看着兄弟们袍泽们一个个倒下。这三年时间他走了全国无数个地方,把骨灰带给战友的家人,给战友的父母磕头。他所有的战友的家人只问了一句话,“我儿子死的值不值?”‘值。’‘那就好,你走吧!’
他看见他的老营长嫂子,自己带着三个娃,用脚步从山区把山珍背到镇上,上交给供销社。换回微不足道的生活用品,川妹子的辣劲在营长嫂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嫂子跟他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当兵的早晚有这么一天。你走吧我没事。”嫂子一滴眼泪都没有,带着三个娃拿着镐锄头在祖坟边上挖了个坑埋下了骨灰。让三个娃跪下磕了头,幽幽的说了一句:“你好命,还有骨灰回来。”
自我华夏抗战时期起,川军狠,川军凶,川军敢玩命。据统计sc籍战士是抗战时期死亡最多的,也是最惨烈的。他们骨子里那股狠辣劲通过鲜红的辣椒浸到了灵魂里。
孩子们在白兵低沉的声音中睡着了,罗苏把孩子横着抱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五星红旗,血染的风采。你是我的骄傲,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白兵擦了把眼泪,哽咽说道;“是呀!你真有文化。”罗苏心说我有屁的文化,几年之后你就知道了。但是现在他不能说呀,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白兵点了颗烟说:“罗同志,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心里也亮堂了很多。”罗苏轻轻的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夜无话,除了二毛晚上尿了床其他都正常。当罗苏带着俩孩子在院子里逗弄大黑狗,柳姐和白兵从西厢房出来,柳姐不好意思的冲罗苏笑了笑。罗苏冲着白兵挤了下眼,白兵哈哈哈大笑。
罗苏带上那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走了,剩下的交给白家老爷子帮忙看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