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光阴流水般过去,旭日东升,朝霞满天。擂台之下,宾朋满座。悟空二郎神几乎同时来到擂台之上,彼此打了招呼,抽出兵刃,正欲开战,突然擂台上来了一人。悟空一瞥,秀发云髻,眉清目秀,面白如玉,英俊潇洒。上穿红衫,下着青裤,足蹬黑色云鞋,手提一小花篮,亭亭玉立在悟空二郎神面前。二郎神观这小道童眼熟,一时记不清姓名,便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小道童满面春风笑曰:”我认得你们二位,你们就不认得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乃八仙之一韩湘子是也。你们昨天精彩的比武,小仙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你们擂台之上没分胜负,太白金星说你们都是昨天的擂主,可是嫦娥仙子招郎入赘只要一人,你们两人去不得,今天是擂台比武的最后一天,小仙斗胆向二位高人讨教,你们看如何?“
“你要与我们两个人比试?“悟空问。”不错!“韩湘子说。
“你的兵刃呢?“二郎神问。”这就是我的兵刃!“韩湘子说着,举了举手中的花篮。悟空看了看,笑了笑说:”小小花篮既不是刀枪又不是剑戟,是能打还是能杀,有什么用!“韩湘子说:”大圣,莫小看我的花篮,它能小能大,小如拳,大如天,里面装有大河和高山!“
“鬼话,骗人,我才不信呢!“悟空说。
“不信,当场试验,让台下众位大仙鉴证!悟空、二郎神,你们随便变作什么,花篮里就会出什么对付你!“韩湘子说。
“好,我倒要试一试!“说罢,悟空摇身一变,一条大青蛇高昂着头,张开血口,吐着长长的信子,直扑韩湘子而来。韩湘子不慌不忙,不惊不惧,向花篮里摸了一把,口吹法气,向大青蛇弹去,立时一只大雕向大青蛇猛扑过去,钢钩般的尖嘴叼住大青蛇的头,双爪牢牢抓住大青蛇,飞向高空。大青蛇霎时生出九个头,九个蛇头都张着大口,呲着獠牙,九头齐发,直扑大雕头部。大雕头一晃动,变成了九头雕,雕嘴如钩似刀,仅仅叼住九个蛇头。悟空现了原形,韩湘子收回大雕。悟空摸摸头,心有余悸的说:”好厉害的大雕,亏得我是铜头铁臂,要不,头颅早开花了!“
二郎神心情傲胜,不甘认输,也要试上一试。他摇身一变,一只猛虎纵身腾空而起。这猛虎黑底红花,又高又大,又肥又壮。猛虎张牙舞爪,血口如盆,长长的红舌头伸出口外,滴着血,吼地一声扑向韩湘子,韩湘子镇静自若,伸手在花篮里摸了一把,一指弹出,霎时,两只威猛的雄狮吼叫着窜了出来。这两只雄狮身长过丈,身高八尺,气壮如牛,头大如斗,长毛分鬃披散,吼叫不止,两只雄狮看到面前的猛虎,便一起纵身,猛扑过去。猛虎一看两只怪兽飞奔而来,便吼地一声迎了上去,一虎战二狮,撕咬在一起,缠绕做一团,难解难分,惊心动魄。猛虎终因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二郎神现了原形,韩湘子收回了雄狮,擂台上一片平静。悟空心强好胜,仍不服输,又摇身一变,一座高山巍峨屹立,高万丈,悬崖如云,怪石林立,山涧沟壑相连不断,松柏缠绕,山泉轰鸣,鹰旋半空,虎吼猿啼,风呼林啸,绵延不绝。韩湘子心中暗道:好厉害的孙大圣,变技着实高超,于是手伸向花篮,摸了一把,噗的一口法气,顿时黄水滔滔从天而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上与天接,下与地连,瞬间波涛滚滚,汹涌而至。漫过平原树林,吞噬高山丘陵,奔腾呼啸,所向披靡,势不可挡。擂台之下观众惊魂失魄,惶恐不定,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不多一时,山消水无,平静如初。擂台之上,依然是孙悟空、二郎神、韩湘子三人站立,相互对视,互不言语。二郎神、孙悟空惊诧不已:久荡江湖,从没见过花篮威力如此之大,如此神奇。悟空走近韩湘子说:“花篮有多重?我能提得起吗?”韩湘子笑曰:“悟空,你若能提起来,哪怕是花篮能动一动,这花篮就归你了。”“说话当真?”“绝无虚言!”悟空伸手抓住花篮系子,运气提神,浑身用功,两臂用力,双足跺地,猛地上提,可花篮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可是,由于悟空用力过猛,一头栽倒在花篮里,瞬间无踪无影。二郎神能移山倒海,力大无穷,他也试试,结果和孙悟空一样。也栽倒在花篮里。韩湘子对着花篮喊道:“孙悟空,你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你就使劲地翻吧,翻出花篮,今天的擂主就是你的了。二郎神,你一催云头五万里,你若乘云出去花篮,擂主也是你的。”一个时辰过去了,花篮没动静;二个时辰过去了,花篮依旧没动静,一连过了四个时辰,花篮依然风平浪静。这时太白金星飞跃擂台之上,当众宣布说:“今日擂台比武到此结束,总擂主就是八仙之一的韩湘子!”“慢!”太白金星话音刚落,又有一人飞上擂台。太白金星转脸一看,此人白发白须,皱纹满面,密如蛛网,瘦骨嶙峋,凹凸不平,前额上凸起一杏仁大的疙瘩,破烂衣衫上还沾满片片点点的面粉。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破商纣、辅佐周武王姬发登基皇位的赫赫有名的大将姜子牙,太白金星哈哈大笑曰:“白胡子一大把,连眉毛都白了,还来打招亲擂,难道就不怕众仙人耻笑吗?”
“太白大仙,是你非知,我姜子牙虽年已古稀,也有我的苦衷,当年灭商扶周,我率领千军万马,大败殷商,屡攻朝歌,为周朝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拜将封神,封神榜上却没有俺老姜的位,这我还不气,更令人可恼的是,过年节的时候,诸神归位,我却成了个流浪神,人们像驱赶瘟神似的驱赶我,为防范我,家家唤狗咬我,有的人还在院子里撒芝麻壳、芝麻杆,烧我扎我,把我看作是丧门星,这叫我怎么受得了!所以我也想打擂招亲,我也想有个家,有个归宿,不想再作流浪神了!”
“姜老兄,擂台比武招亲,今天就到期了,你为何不早日来呢?”
“李大仙,我还做样生意,忙得很,今天我才听说打擂的。”
“你做何生意?”李大仙问。“卖面!交了华盖运,净遇倒霉事!”姜子牙说。
“什么倒霉事?说与俺听听。”
姜子牙唉了一声,叹了口气说:“我担了两笆斗白面,大街上叫卖。刚放下扁担,一列马队从我面前飞驰而过。马蹄蹚住笆斗上的绳子,两笆斗白面全撒在地上。我气愤地高喊:“赔给我白面!”他们撂下一句话:“等着吧,我们看罢擂台比武再赔给你!”没有扫帚,无奈,我只好用手收面,收着收着,突然刮起了大风,面粉飞扬,紧收慢收,两笆斗面收了不到半笆斗。这时路北大门里走来一位老妈妈要买面,我问她要多少,她说要一钱,一钱的面做什么,她说沾鞋底用。真霉气,我仰面长叹,头上一只乌鸦吃啦一声,把乌鸦屎不偏不倚,不歪不斜,正巧拉到我嘴里,我急忙弯身拾砖头砸乌鸦,不好了,一头撞在南墙上,南墙上正好有个枣核子钉,这枣核钉正撞在我的前额上,李大仙,你看,我前额上还鼓起一个大血泡。新仇旧恨集中在扁毛乌鸦身上,恨不能抓住它,喝其血,食其肉,方解我心头之恨。左瞅瞅,右看看,寻到了,东面墙角有块半截砖,我慌忙去捡,哎呀不好了,半截砖下有好大的一只母蝎子,锋利的蝎针一下子刺进我的手指,火烧火燎,钻心般疼痛,我扔掉了半截砖,那可恶的扁毛已远走高飞了。”“姜老兄,厄运临头,事事不顺心,你喝凉水也会塞牙,买二斤小盐也会生蛆,我劝你,今天的擂你别打了,即使打,也不会有好结果。”“不,李大仙,月有圆缺,日有升落,花开花败,草绿草枯,万物都生灭盛衰,我不相信我总是倒霉一辈子,说不定现在就时来运转,华盖远去,桃花运光临。”韩湘子站在一旁说:“李大仙,现在才是申时,天色还早,既然姜老伯远道而来,莫若让我们比试比试,不论输赢,无怨无悔,你看好也不好?”“好!好!”李太白应允。
“姜老伯,你年事已高,你说怎么比就怎么比,我完全听你的。”
“韩湘子,在八仙之中,你威望很高,乃仁义君子,今天比武,我们不比刀枪剑戟,不比宝物,比法术魔力,让李大仙作监证人,你看如何?”“好,就以老伯所言。如何比,姜老伯出题就是了。”“不!不!我这把年纪,是你爷爷辈份了,老让小是正理!”“姜老伯此言差矣,我年青少壮,血气方刚,您季秋夕阳,老态龙钟,哪有您让我的道理,还是老伯为先!”韩湘子说。“那就莫怪老朽失敬了!”姜子牙说,“《战国策燕策》有鹬蚌相争的故事,今天你我变化,先是你鹬我蚌,然后你蚌我鹬,鹬啄了蚌,不被蚌夹住,算鹬胜一筹;若蚌壳钳住鹬嘴,算蚌胜一筹,如此这般,可否?”“好!好!就依老伯所言。”李太白笑曰:“我做监证,一不向姜,二不向韩,公正严明!现在开始吧!”
韩湘子摇身一变,一只小鹬大如白鹤,长腿细嘴,两只绿豆粒大小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姜子牙一捋胡子,一跺脚,霎时变作一个馍框大小的蚌,张开厚厚的蚌壳,两片蚌壳一张一合,忽闪着。鹬走近蚌前,韩湘子心想,鹬太小了,蚌壳大,不小心,蚌壳不仅能夹住自己的嘴,甚至连头它都能夹住,于是韩湘子噗的一口法气,瞬间小鹬变大,形如一只灰色的仙鹤,三尺来高,细嘴尖尖,长若一尺,站在蚌的面前。姜子牙暗道:韩湘子,你会变大,难道我就不会吗?两片蚌壳忽地抖动,刹那间,蚌壳大如簸箕,不停地扇动,呼呼声响。大鹬鸟在巨蚌壳前走来走去,韩湘子心想:姜子牙年老,耳不聪,目不明,我必须给他个防不胜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胜他。想到此,他近前一步,在庞大的蚌壳面前转了两圈,忽然发现蚌壳只张不合了,韩湘子明白:姜子牙老奸巨猾,是在摆**阵,诱敌深入,我不能轻易上当。鹬注视着蚌,蚌注视着鹬,僵持了一个时辰,韩湘子耐不住了,长嘴快如闪电,猛地啄向蚌,可蚌壳依然不合,韩湘子一连啄了三下,蚌一下也没合。姜子牙现了原形,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有被鹬啄的三处伤口,还在流血,他手指着韩湘子,老泪纵横地说:“韩湘子,我只说你是个仁义君子,不料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好狠毒,比试前,有言在先,不用刀枪,不用宝物,好不该用暗器伤俺,阴险狡诈,伤天害理,死有余辜呀!”“老人家,你误解我了,我韩湘子说话算数,做事光明正大,站得直,立的正,走路堂堂正正,对朋友、对同辈、对长辈、对晚辈,从不**鸣狗盗、低级下流、见不得人的事。”“说得冠冕堂皇,难道我冤枉你了吗?你来看,这是什么?”姜子牙说着,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举着让韩湘子看,韩湘子近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铁钉,三寸来长,两头带尖,哧哧放着寒光,韩湘子大惊,这是何人所为,正欲分辨,姜子牙用衣襟擦去老泪说:“这铁钉不长不短,正顶着我那两片蚌壳,蚌壳不能合,你得势不饶人,连啄三下,你看我脸上三处伤口还在流血。”韩湘子急忙拿出毛巾,去擦姜子牙脸上的血迹,姜子牙斥责道:“别假慈悲了,我算看透你了!”韩湘子就是浑身是口也难以分辨清楚。太白大仙也非常愕然,姜太公真是厄运罩身,难以摆脱吗?非也!说什么厄运缠身,姜太公卖面时,天上的乌鸦,砖下的蝎子,分明是纣王阴魂转化,纣王猪妖掠走嫦娥仙子,失去了左耳,蛇妖盗来八戒的右耳,虽然左右耳不相对,总算倒按上了,这样猪妖又能千变万化。今天是擂台比武最后一天,猪妖想看个究竟,谁是未来的竞争对手,于是变作一只乌鸦飞来,途中正遇姜子牙挑担卖面,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心中暗暗骂道:“老匹夫,还没死,辅佐乱臣贼子周武王攻我朝歌,夺我江山,我岂能容你!于是施展法术,让马队踢翻他的面,让乌鸦拉屎到他的嘴里,让蝎子毒针刺他的手,姜子牙要来打擂,乌鸦跟随而来,乌鸦落在擂台东南角的大柳树上,观看姜子牙和韩湘子鹬蚌相争,便叼根草棒,噗的一口法气,草棒变成一根铁钉,又一口法气,将铁钉送入蚌壳中,撑起蚌壳,才导致姜子牙老脸遭受皮肉之苦。太白仙人也疑虑重重,他断定,韩湘子不是那卑鄙无耻小人,他决不会暗箭伤人,做出下流之事。太白环视擂台四周,忽然发现擂台前的大柳树妖气冲天,迷雾团团,浓密的枝叶中隐藏着一只大乌鸦,他向姜子牙示意,手指了指大柳树,姜子牙不看则已,一看心中火起,怒发冲冠,伸手背后包囊中摸了一把,拿出一根绣箭,银针般大小,单手背后一甩,绣箭流星般射向柳树丛中的乌鸦,不偏不斜,正中乌鸦的右眼,乌鸦一声惨叫,展翅疾飞,仓皇逃命去了。韩湘子欲腾云去追,太白金星忙阻止说:“穷寇莫追,今水落石现,真相已明,也为你洗清了不白之冤,别与那孽障计较了!”太白说着,脸转向姜子牙说,“姜老兄,比武还要继续下去吗?”姜子牙羞愧难当,哀叹曰:“败局已定,比有何用!”话音未落,便掩面而去。太白当众宣布,擂主为八仙之一韩湘子,擂台比武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