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陽明先生起義平亂,竟因而沾惹此禍。」
聽見夏冕語氣中的感慨之情,南大吉便又對著他說:
「夏指揮此番來祭先師,眾人議定十一月十一日墓成舉葬,這段時日在越城一地行走,便可親身聽聞先師的為人處事。」
聽南大吉的話,夏冕點頭稱是,但又不禁起疑?遂開口道:
「南兄為陽明先生刻印《傳習錄》,未能親炙陽明先生的學子也都因此錄而能修習心學,立統設教,王學眼見廣佈天下,兄臺此功不小。」
「王學的興盛眾人只見是推行之功,但這何嘗不也是招來攻擊構陷的原因。」南大吉向著夏冕拱手道:「夏兄奉甘泉先生為師,兩位先生共許聖學為志業,自是同道,當能體知。」
夏冕看著這會兒突然靜默下來的南大吉,只感覺到他有一番話想要傾吐,便也不再言語,執壺倒了茶水,只待他開口。
南大吉的年紀在王門弟子中並不算是年長一輩,但眾人對他顯然十分敬重,他如今已無一官半職在身,猶能被如此看待,可知是以德行涵養服人。
南大吉想起了往事,此刻緩緩說道:
「說來,立統設教也非先師本意,我的意思是,外人只道王門弟子眾多,事實上,與其說眾人對先生的遵從,不如說是,各人對自家良知的自覺。如我跟隨先生,自知性格放曠不拘,過失不少,有一回與先生論學,便要先生指正,先生問我,要他指何事?我說,我在政務的處理上犯了許多過錯,先生為何都無一言?先生問我,何過?我便一一數來,先生便說,我說過了。我驚訝問道,哪裡說過?先生說:我沒說你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過失?我說,我的良知讓我知道。先生此時便笑著說,良知不是我平日在講的嗎?當下我像是法水灌頂般,一股自信喜悅從腔裡湧出。」
南大吉停頓了一會兒,意味深長的看著夏冕,才又緩緩的說:
「平日裡先生講學,也是以簡要為主,因為良知不在他說,只在自家腔內,進入王門,便知各依自家本性,並不依師。」
南大吉拿起桌上被夏冕翻得泛白的那一本《傳習錄》,又開口說道:
「就如此書,雖收錄先生教示,但盡信書也不如無書罷。」
「本性自足,何必他求」,夏冕聽這一席話,當下只得拱手說道:
「在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