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和上次一样。”
老爸老妈你一句我两句的吵个没完,刘恒大只是默然的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只是上辈子今天的重演,吵架的内容也基本相同,区别是老爸还没喝多。
互相指责、互相埋怨、互相谩骂、互相揭短,唇枪舌剑的吵了能有半个小时,渐渐的,光吵架已经无法发泄心中的愤怒。
果然,和上次一样,老爸开始把桌上的菜高高的举起,然后狠狠的摔到地上。哐啷哐啷的声音下,搪瓷盆都被摔的掉了一块一块的漆,一盆一盆菜就这么摔到地上。在老爸举起第一盆菜时,刘恒大已经淡然的站到外屋,他不想被溅的一身菜汤。
看着老爸狰狞的表情,仿佛画中的洪荒猛兽,眼睛里喷出的是愤怒的火光,嘴角不住的抽动着。摔菜也无法发泄了,实木的圆桌已经被掀翻在地,踹了几脚没有踹动,干脆跳了上去,连蹦带跳的,终于咔吧一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刘恒大听不清老妈在叫骂着什么,耳朵里只是嗡嗡嗡的想,眼前的景象和脑子里上辈子的景象互相重叠,情景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现在自己在旁观,那次自己是躲在角落里哭,看着空无一物的屋角,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正蹲在那里哭。
桌子彻底碎了,碎成了一堆破木头,这次连修的可能都没有了。扔下手中的破木板,看着还在指着自己喊叫的老妈,老爸慢慢的走了过去。老爸要动手了,对的,刘恒大又猜对了。耳朵里嗡嗡嗡的声音还在,听不清老妈喊着什么,老爸只是怪叫了一声,对着老妈就挥起了巴掌。
刘恒大还是没有动,逐渐升级的吵架早就惊动了在机房的货车司机,和上次一样,两个年龄较大的跑了过来劝架,只是看到自己就在外屋看着,没好意思进里屋。可看到这要动手打人了,顾不得什么了,两位大叔立刻冲进了里屋。
可还是慢了一步,老爸扬起的巴掌落在了老妈的头上,老妈被打的一个踉跄,坐在满是菜汤和泥水的地上。
“就不能不吵吗,就不能不还嘴吗,非得要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吗。发火的时候就不能躲一躲吗,过后在谈呗,非得在气头上硬顶着干吗。可结果呢,每次不是以挨打结尾,何必呢,何苦呢。就非得咬这个尖吗,非得说上句吗,平时天天说上句,人家发火了,就不吱声不行吗………”
这番话是什么时候和老妈说的,自己记不太清了,是定下要结婚那次吧,还是上一个对象提到结婚时,真的忘了。只是那次是自己第一次没有去劝他们俩吵架,也没有去拉住要动手的老爸。
“不能控制控制自己的脾气吗,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吗,生气发火找别的发泄渠道去,一定要和老婆孩子发威吗。为什么在外人面前是宋大成,在家人面前就把最丑恶的一面暴露出来”这番话说了多少次了,记不住了。
累了,够了,死心了。
刘恒大扭头走出房门,在外面的破椅子上坐下,点了一支烟,双手捂脸撑在膝盖上,眼泪从指缝无声的留下。
耳中的嗡嗡声渐渐的消退,吵架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月亮拉过两片乌云,他也不愿看到如此不堪的情景,一片片的雪花飘落,仿佛是乌云在哭诉。
嘭的一声,房门狠狠的摔上。“大刘,别玩了,咱们走。”老妈在机房门口大声的喊道,当看到坐在椅子上,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的刘恒大,心中的火气顿时灭了不少。
扒开刘恒大的双手,捧起满是泪痕的脸。“大大,别哭了,妈走了。”
“恩。”
老妈抢过刘恒大手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不学点好的,多大点岁数就抽烟。”
“恩”刘恒大答应着,可还是有掏出一根烟,点上。
老妈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挎包里翻了几下,拿出一叠钱,数出几张,顿了一下后又数出几张。把一小打钱塞进刘恒大的手里,声音哽咽着:“恒大,省着点花,也别亏着自己。”
说完,转身上了打头的那辆货车,紧闭的车门也没挡住她的哭声。呜呜的哭声一下一下的刺在刘恒大的心上,看着四两大货车呼啸着远去,这次刘恒大没有追出去,只是坐着,无声的流泪,手中的钱已经被捏成了一个团。用力发白的关节,表达出内心的不甘。
雪越下越大,身上仿佛没有一丝的热气,如果不是嘴里喷出的哈气,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终于挨不住了,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屋里。
老爸已经抱着酒瓶睡着了,地上狼藉一片,炕上也干净不到哪去。站着看了一会,刘恒大突然笑了一下,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有向上辈子那样,趟在雪地里哭够了,回来边哭边收拾,而是蹲在火炉边烤了会火。等身子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填了些湿煤把炉子封上,又给老爸留了张纸条,就这样顶着夹着雪片的北凤,艰难的蹬着自行车。
到家时刘恒大的手已经冻的没知觉了,顶着北风骑车一个多小时,内衣早就被汗水打透了。湿透的内衣冰凉冰凉的,好像是穿着冰做的衣服一般,如果不是后来干脆推着车跑,也许就冻死在路边了。
没有知觉的手艰难的掏出了钥匙,可锁眼怎么都对不准,就是插不进去。不知道钥匙是第几次掉到地上,刘恒大低声咒骂着捡起钥匙,咒骂声在不停打架的牙齿中也变了调,楼道里只有钥匙抖动的哗啦声,和上下牙打架的声音。
门突然开了,刘恒大愣了一下,恍惚中仿佛回到十几年后,自己喝多了打不开门,老婆听到声音给自己开门时的情景。
“你怎么回来了,呀,这一身寒气,看你冻的,怎么了。呜呜呜~~~~”菲菲心疼的摸着刘恒大的手,没说两句话,就哭开了。三下两下扒掉刘恒大的衣服,顾不得他如同冰块一样的身体,抱住浑身哆嗦的他,用自己的体温来取暖。
没用上三十秒,菲菲也开始打起了哆嗦,上下牙一秒起码能碰上十几下,胸口和肚子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冰凉一片。身下的电热毯已经是最高温了,两个电暖气也都拉到床边了,只能把棉被又紧了紧,把两人裹成了一个粽子。
“啊~~~~”刘恒大呻吟一声,终于感觉到了疼,手指疼,脚趾疼,脚后跟疼,耳朵疼,下巴疼,也感觉到了冷,好冷,冷的直打哆嗦。尤其是后背,冰凉冰凉的,像是一块冰贴在身上。
意识渐渐回归,怎么进的门,怎么被菲菲脱的衣服,怎么被拉到床上,菲菲怎么用身体给自己取暖,一幕幕的回忆起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刘恒大腾的一下弹了起来,一丝不挂的菲菲蜷曲成一团,还是不住的抖着。
跌跌撞撞的跑到阳台打开热水器,又把莲蓬头对准马桶,回来抱起菲菲,自己坐在马桶上,让菲菲坐在自己腿上。热水洒在身上,针扎一样的疼,像是上刑一样。
咬着牙抢忍着疼,死死的抱着菲菲,不让她挣脱出自己的怀抱。淋了一会,迷迷糊糊的菲菲不在挣扎,身上的刺痛感也渐渐消失,一股舒服的感觉由心升起,游走四肢百骸。
菲菲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抱着自己的是谁,双臂环抱住刘恒大的脖子,吻在他的嘴上。
刘恒大和菲菲靠在床头,鼻子都是红红的,心思都没在电视上,腻腻歪歪的说着悄悄话。没说上几句,两筒清鼻涕就要过河了,然后就是“噗~~~噗~~”的两声,又是两团手纸落在地上。
俩人都感冒了,好在今天是元旦假期,不用去上学,索性不起床了,在家养病一天。
这个元旦很幸运,能够连休五天,电视和游戏机昨天就已经都到位,斌子雇人都已经拉到游戏房了,今天正在挨个拆箱安装呢。自己这个当老板,正好借口有病,偷偷懒。
甜蜜的生活里,生病都是调味剂,没到晚上呢,这感冒就已经好了大半了。菲菲这丫头非常的懂事,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刘恒大不说,她也不问。她不问,刘恒大也不想说。
他就是有这个毛病,有问题喜欢憋着,很少说出来,不然也不会得上抑郁症。记的得病快一年了,一次喝酒时才和哥几个说了一下,结果大老张压根不信,硬说是检查错了。
后来还是孔杰给拍的板:“就恒大在他爸的高压下,得这病我一点不奇怪,不得这病才奇怪呢。”
中午老爸来电话骂了一通,这应该是酒醒了,看到刘恒大不在,兴师问罪呢。刘恒大借口快考试了,要复习功课,拒绝了去冷库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