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鸿尘》 第十章 疏忽

    若是分别先于相遇

    你还会不会想起明天的葬礼

    雪埋葬不了的一切

    在春天被洗涤至退色

    既然没有仇恨与遗憾

    便愿你能永远于此安眠

    像是完成了她的任务似的，来到黑灼河才十七年，宁雅就去世了，但不是自然死亡也不是病逝。

    这一天跟平常也差不多，早上的时候赤月和蓝山又打了一架。蓝山说，只要赤月在一把枪的十四颗子弹打完前打中他，就算赤月赢，当然，他和赤月都不能用造术和咒术。本来赤月还有点担心会伤到蓝山，但一看到蓝山挑衅的表情，赤月就不想再管那么多了。第一枪自然是没中的，被蓝山很轻松就躲开了，但他觉得赤月这一枪只是在试这把枪的手感，因为那柱红色的激光落在了雪地上。后面的几枪赤月就认真了起来，就算蓝山一直快速躲闪，每一柱激光几乎都与他擦肩而过，射在他旁边的梓云台的树干上、烧出一个冒着烟的洞。赤月是很熟悉蓝山的移动方式的，但林子里障碍物太多、视野也不开阔、白色的雪光还照得眼睛很难受，所以非常难打中高速移动的东西，还是在对方知道你的目标是他、随时准备躲开的情况下。但赤月并不急于结束战斗，以至于第六枪与第七枪隔了足足半个小时。赤月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蓝山在林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不时地还朝蓝山笑笑。就在蓝山以为赤月已经放弃的时候，赤月抬手就是一枪。这一枪还是被蓝山躲开了，却把他的衣角穿了个孔。蓝山提着衣服看了看，又无语地看了看赤月，赤月还是笑容满面的，又准备开下一枪了。

    只剩最后三颗子弹的时候，距离赤月开第一枪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两个人的体力都有点不行了。两个人喘着气看着对方，还是不准备喊停。倒数第三枪和倒数第二枪都“射偏”了，蓝山本来以为赤月已经不能再准确击中目标了，但他又想到那歇了半小时的一枪，于是没有放松警惕。果然如蓝山所想，那最后一枪准得几乎就要射中他的肩膀了，虽然蓝山侧过身子躲开了主要攻击，但激光还是割开他左手的衣服、在他手臂上留下了被烫红的痕迹。这一枪赤月打得格外小心，但在确认没打中之后，没有取得胜利的失落感和没有伤到蓝山的轻松感同时出现在他心里。

    “这……怎么算？”赤月收起枪，来到蓝山身边察看他的伤势。

    最后这一枪，要说它没打中，它又确实伤到了蓝山；要说它打中了，却又只烫伤了一层皮。“还是算平手吧。”蓝山撸起袖子上看了看里面的伤口，觉得没什么大碍，就又把袖子放了下来。冷风嗖嗖地从破了的地方往他衣服里钻，“回去吧。”蓝山搓搓手臂，“感觉今年比去年冷呢。”

    赤月笑道：“你只是这一瞬间觉得冷吧？”

    “那你要是觉得不冷的话就别穿那么多啊。”蓝山说着就要去脱赤月的衣服。

    “你好意思说，你比我还多穿了一件。”赤月扯紧衣服的前襟。

    两个人打闹着回了家，看到宁雅穿好了大衣在收拾东西。

    “阿妈，你要出门吗？”赤月问，“要不要我们谁跟你去？”

    “不用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一会就回来了。”宁雅的气色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了，并且从前几年开始，她又重拾了曾经掌握的咒术和一些造术，就算她一个人出门，也不会太让孩子们担心。只是赤月奇怪，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宁雅还有什么急事非出门不可呢？但母亲不说，赤月也没什么理由问，以往她不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出去过。

    赤云很早就出去了，说是跟屠心无趣约好了的。全家人连同琉风在内都以为赤云已经跟屠心无趣是那种关系了，但两个当事人都不承认，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琉风则被龙靥带去了小灼河，说是有个在那里的朋友得了重病，希望能得到琉风的医治。想来应该是龙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琉风就答应了。本来琉风弄到了来黑灼河开的一个科技展的门票，想叫赤月和蓝山一起去逛的，现在却只能是后面这两个闲着的人去了。总不能浪费门票吧？——蓝山如是说。简单地吃了午饭，蓝山又把破了的衣服换了，两个人就出门了。这栋经常有人在的屋子现在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虽然这所谓的科技展在蓝山看来就是骗小孩的东西，却还是来了很多人参观。展览设置在东九区——这里原来是德克劳斯家的地盘，整个会场占据了将近半个区的面积。两个人每去到一个展台，蓝山就开始科普，然后说这展览这也不专业、那也不专业。赤月就说，要是蓝山是跟哪个姑娘来这里他还这么说话的话，估计是要被甩了。蓝山无所谓地说，所以才趁着跟赤月来的时候说个爽嘛。

    会场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除了正规的展台之外，还有其它一些看中了这里的商机的人也在这里卖东西，其中不乏各种美食。逛累了的两个人——其实是蓝山说累了——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又买了些东西来吃。

    “哇哦——诶，看那边。”蓝山突然拉住赤月。

    “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赤月还没说完，抬头顺着蓝山指示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赤云挽着屠心无趣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逛着，还去买了两人份的冰糕。然后赤月就开始笑。

    蓝山又看了一会，说：“怎么突然感觉好气啊。你说这好歹是咱们俩带大的丫头，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家伙啊？我还以为她会喜欢你这样或者是我这样的呢。”

    赤月还是笑个不停。但是他没有说，赤云会选择屠心无趣，只是因为这个人的某些方面让她想起了在幼时便已离开的父亲而已。

    赤云没看到哥哥们，而她的两个哥哥也不打算“打扰”她。没过多久，赤云和屠心无趣就消失在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两个人的视线里了。稍作休整之后，赤月和蓝山又继续去逛展览了，赤月还是一言不发地听着蓝山说这说那。

    直到会场闭馆，两个人才回去，但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宁雅和赤云都没有回来。赤云跟屠心无趣在一起，赤月和蓝山并不担心她。但宁雅的情况就不太正常了，平时这时候她肯定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了，而现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还是摆在原处，灶台也是冰冷的。这让两个人有点紧张，但他们还是决定再等等。因为整个黑灼河都在赤云的纸片们的监视之下，就算有疏漏，也会被屠心无趣补上，所以有任何情况发生，都是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的。不过这次，这消息最灵通的两个人像是瞎了、聋了一样，什么情况都没提前探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