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还是没能随徐先生出京。宫中传来的一道圣旨打乱了贾琮的外出计划,也把京中勋贵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身为一等将军贾赦的庶子,贾琮恰巧在名单之中。南安郡王世子、镇国公家嫡长子、理国公家嫡二子、修国公家庶长子等等都在名单之中,要求他们于端午之后到京营报道。当然不是去当小兵,俱有官职在身。其中南安郡王世子被封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贾琮也被封了一个正七品的致果校尉的军职。
本来以他们的年纪和资历是得不到这么高的官位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到了九月,大燕就要对北狄用兵。此次征战,他们这些长在富贵乡中的膏粱子弟到时候不知还能回来几人。
北狄,大燕的头号劲敌,控弦之士百余万,更甚于辽东的女真八旗。大燕建国百余年来,基本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直到十年前武安侯的横空出世。
武安侯卫去奴,河东人氏。原是云中守将家将,后因作战勇猛,被云中守备提拔为八品的宣节校尉。一步步靠战功荣升上来。四年前的云中保卫战中,身为正四品轻车都尉的卫去奴率领部一举歼灭北狄大当户所部万余人,五千部众只剩三百人生还。为大燕建国百余年来对北狄最大的胜利,史称“云中大捷”。卫去奴也因此战名震天下,被泰安帝封为武安侯。
历史上以‘武安’为封号的无不是举手投足之间就改变天下局势的风云人物,如战国时秦国的大将白起、丞相张仪、赵国的上将李牧,还有就是汉高祖刘邦等无不是一时豪杰。
被封为‘武安’,这也可以说是泰安帝对卫去奴的期望之高,期望这名爱将能成为大燕的白起、李牧。卫去奴也没辜负这个封号。四年来与北狄作战八次,无一败绩。现在的武安侯已是正一品的镇国大将军,常年驻守云中、河套等地,统领边关三十万军马,使得北狄不敢进犯一步。
这场战争已经筹备了整整三年,从粮草到军饷,从兵甲到战马,户部、兵部、工部日夜忙碌,终于准备妥当。现在已开始陆续把这些战争物资运往边关,等到九月份的到来,和北狄决一死战。
依依惜别徐先生、贾环、贾兰三人,虽不舍,但到了运河渡口就再也没有借口了。看着三人上船、起航,船只慢慢从眼中消失,贾琮便骑马前去京营报道。
训练贾琮他们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游击将军:吕景睿,一个靠着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从四品游击将军。
劈、砍、刺、跑,整天没日没夜的训练,如机器般麻木的训练。贾琮他们也问过这个游击将军,为何只训练这几样?跟自己想象中的训练完全不一样。
吕景睿讥笑道:“这些就够你们受用的了。只要你比敌人先一步砍死对方,你就能活命。只要在逃跑的时候你比你后面的人快一步,你就能活命。剩下的还是等你们能够活着回来再说吧。如果死了······练再多也无用。”
南安郡王世子反驳道:“我们是军官,又不是在前线拼杀的大头兵。难道不该教我们些排兵布阵的方法吗?”
吕景睿更是不屑:“军官?你是哪门子的军官?军中又有谁能服你?你以为你是韩信再世,生来就能统兵作战?不说远的白起、李牧、李靖、岳飞这些世之名将,就是武安侯还有你们的先祖,又有哪一个不是靠着拼杀一步步熬出来的。你他娘的还跟我谈排兵布阵,老子可不想被人说教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
此后,吕景睿对他们的训练更加的严厉苛刻。犯一点错就要挨罚,抽鞭子、打板子更是家常便饭。七月,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可贾琮他们仍在训练,在灼热的日光下训练,在磅礴的大雨中训练。贾琮他们的衣服从来没干过。或者说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雨水,有汗水,也有泪水。可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抱怨过,或者他们知道抱怨也没有用,只能咬牙坚持着。他们可以流血、流泪,可唯独不能退缩。
时间进入八月,京中的各部衙开始忙碌起来。各州府的精锐前来报道集结,各种物资络绎不绝的往边关运送,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是尽举国之力耗费三年时间聚集起来的物资。但泰安帝丝毫不心疼,他只知道武安侯能够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大胜。他迫切的需要这场大胜来奠定自己的功业,一个可以比肩汉武帝、唐太宗的功业。
因为他要成为千古一帝。
所有反对的声音都遭到了无情的打压,贬职、充军、发配、抄家灭族也在所不惜。哪怕现在妖孽横行,哪怕群雄蛰伏,波涛暗涌。哪怕是裴、郑、崔、卢、王、李、杨这天下七望反对,哪怕是李相公,这个自己的萧何、房玄龄,也遭到了无情的训斥。
因为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声音:北伐。
他要把北狄这个欺压了大燕百余年之久的民族打碎,他要重振汉人千年前汉唐的荣光。他要踏破皇女公主的噩梦,他不想再用自己的姐妹、女儿的生命来换那卑微的苟且偷安。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温柔娴淑的长姐,在姐姐无助的眼光下,是父皇的无情,是母妃的痛哭,也是自己的懵懂。希望破灭,长姐的眼神充满了失望、讥讽甚至有几分对父皇的仇恨。他不想再看到自己高贵而又骄傲的女儿被送过去任人凌辱,不想自己的女儿用长姐对待父皇那样的眼光对待自己。不想看到自己的女人骂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的子女都保护不了。
他要一血雪姬氏皇族百年的耻辱。
他可以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想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所以,他容不得一丝反对的声音。
不论是谁,他都要残酷无情的压服下来。
他只知道等待他的是战争。
一场大燕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战争。
因为,只有战争才能洗刷一切。
只有胜利,才能让他忘却曾经的耻辱。
只有胜利,大燕才能真正做到四夷咸服。
只有胜利,姬氏这个古老的姓氏才能重新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而不仅仅是因为‘姬’这个姓氏是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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