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大个！听这名有点瘆得慌。
强强听着笑了：“范老大，裘大个是干麻的，他的球，有牛牯大么？”
范老大大笑起来：“小子，你够可以的。有没有牛牯的大，不好说，恐怕不比你小吧。等他来了，你们脱了比比。”
强强搔搔头笑笑了：“范老大，你瞅着吓人，其实，跟我爸一样。”
范老大把眼瞪着：“咋样。”
强强笑道：“熊样呗。”
范老大凶道：“你真是欠揍的！强强，你爸是干啥的。”
强强说：“养牛牯的。”
范老大大笑：“怪不得配出你这样的犟种来。”
呀，这个范老大咋说话的，强强听了要生气的。
亮子在想。
没想强强还很乐的：“我妈也这么说，犟牛生犟仔。我爸就是一头犟牛，一发毛，谁都劝不住。村里人都说外面好，让我出来试试，我爸就是不听劝，说：再好哪有家好。拿起棍就打。”
范老大不笑了，叹口气说：“强强，你爸不犟，是你犟。你爸说得对，再好哪有家好！你们两个才来，不说这个，说了你们也不懂。”
没劲！男儿志大四方，范老大是咋的，瞅来是老了，外面不好，你呆着干麻，回家种田去！
亮子听着不入味，给范老大的映像分大打折扣。
北光领着一位大个中年进来了。
范老大笑着对中年大个说：“大个，这两个家伙，还有几斤力气的，就归你了。别乱发脾气，再让他们两个跑了，看我跟你急。不过得顾着些，两个才长成的，别让伤了腰，以后播不了种。”说着又用黑黄的大手从衣袋里掏出香烟，又吸了起来。
他就是裘大个，我们搬运组的小头儿！虽大个，也粗壮，可垂着一双单眼皮，好没神气的。没劲！枉费了裘大个的好名！啥是搬运，就是出大力流大汗的么，垂头丧气的，还做头！原想着搬运的头儿是一头横冲直撞的大公牛，没想是头病牛，一只舔着伤口的丧家狗。
亮子不喜欢夹着尾巴的狗，喜欢凶巴巴的大公狗，它们敢拚敢杀，瞅到骨头就冲，瞅到母狗就追，谁敢跟它抢，就扑上去咬，那怕被同类咬得皮开肉绽，也不惧。
亮子觉得强强有大公狗的得性，所以一瞅见就喜欢。
他瞅见强强盯着裘大个裤衩瞅了一眼，就不屑地好笑，好像认定自己赢了。
“走吧。”裘大没精打采地说了句，从桌上拿起一叠单就走开了。
不喜欢归不喜欢，他总是自己的头儿。亮子前去跟裘大个打个招呼，没想让强强抢先了。
“裘师傅，你就是我们头儿，快说，谁伤了你，我强强找他去！”
没想，病牛踢人也痛的：“得意什么，有你们苦头吃！”
啊！糟了，他不是丧家狗，是打着盹的大公牛。
亮子赶紧补救：“裘师傅，我叫陈亮，强强就爱打报不平，跟我们说说吧，是咋的。”
“能是么，把料领了，再送布到仓库！”裘大个把一叠的领料单甩给亮子。
亮子瞅了一眼领料单，忙问：“裘师傅，对不起，瞅来是我们多事了，仓库咋走？”
裘大个拉着脸：“问问得了！”就气哄哄地从衣袋里扯出一根香烟跑到吸烟室了。
“哥，咋办！”强强给亮子翻了个白眼。
“咋办，凉拌。谁让我们捅了马蜂窝，自认倒霉吧。”亮子笑笑：“领料没啥难的，有嘴巴、有眼睛、有力气就行！”
“哥，啥叫有嘴巴、有眼睛、有力气就行？我都有呀。”强强问。
“有嘴可以问，有眼可以瞅，有力可以搬么。领料、发料，我熟的，你跟着我就是。”亮子很自信。
“是没啥难的，去问问阿中他们不就得了。”强强也不笨，就要去找三黄。
亮子拦住。“没经范老大同意，乱窜岗，要扣工钱的。”
强强就说：“我们就跟范老大说说去。”
亮子说：“别了，免得又生事，我们到外面问问就好。”就四处瞅着，瞅到了几辆手推平车。又认真地瞅着手上的一叠领料单：
亚麻棉平坯布205*13 54*50 2吨，纯棉弹力纱卡10*10 70d 68*38 4吨……
呀，有点不对！品名规格数量都标明了，但每张的领料料人未写，车间负责人未写，月份也没填上，不符领料规矩的。在纸厂时这样的领料单是不发货的。瞅来，这厂的管理还是很松散的，有机会得跟范老大说说的。先到仓库，瞅瞅仓管员咋说。
强强瞅着亮子埋着头瞅，也伸着头瞅，本以为跟扛大树一样，使把劲就成，一瞅亮子手上的单子写得密密麻麻的，头就疼了，喊道：“哥，糟了，字是认得，但不是很懂，咋领呀。”
亮子笑笑：“强强，没事，认得字就好。我们把单子交仓管员就是了。我们各推一辆车，走吧。”
两个推着车，走出了车间。
亮子想到一事，停下，对强强说：“强强，等会仓管员发货，得好好瞅瞅，他们发得对不对。领错了料，事就大了。”
强强又问：“瞅啥，他们发啥，我们拉啥得了。”
亮子说：“发错了呢。”
强强说：“管他呢，哪是他们的事，噢，也是，范老大一定要骂。哥，你说要咋瞅？”
亮子说：“先要瞅瞅货上的标签和单上写的是不是一样，更要紧的是布料和标签是不是一样。”
强强又问：“为咋要瞅布料和标签是不是一样。”
亮子说：“如果有的标签丢了，干脆地说卖货做了手脚呢。”
强强同时说：“那就找卖货的得了。”
亮子说：“找不着了呢，就算找着，卖货的也赔了钱，可我们厂里的时间和信誉都受损了不是。”
强强说：“真遇上这事，老板认灾呗。”
亮子说：“强强，咋能这样说，老板亏了钱，拿什么发我们的工钱。”
“那你说咋办？”
这时，一个大伯在亮子身后拍拍他的肩笑着问。
亮子转身一瞅，是一位五十上下的大伯，一脸的笑，衣着很随便，长得也高大，只是腰有点弯。赶紧打听着：“大伯，您好，我们才来上工的，您能给我指指去仓库的道么？”
那大伯笑道：“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裘大个呢？”
亮子说：“我叫陈亮，裘师傅有点事。大伯，您看着不像做粗的，像个做管理的，您在什么部门？”
大伯笑了笑说：“我是搞企管的。”
“搞企管的！”亮子兴奋起来：“太好了，大伯，我也学了一年企管，正想找一位有经验的前辈学学呢。”
大伯笑着：“好呀，你就接着刚才的话，我们边走边聊。”
亮子就说：“好的，大伯，我是这样想的，坯布是我们漂染厂最主要的原材料，质量的好差直接影响着我们厂产品好差，更关系到我们厂的信誉，所以得层层把关。”
那老伯就问：“怎么个层层把关？”
亮子说：“首先是采购部的把关：采购部应清楚地了解公司都有哪些订单、仓库的备料情况，再货比三家，好中选优，签好合同，特别是质量方面的要求。货到厂后一定要通过检验，才能入库。最关键是每一张入库单必须附上有质检员签字的检验单。接下就是仓库的职责了：按类整齐摆放，账货一致就不用说了，仓管员必须对布料深入了解，才能保证进仓出库材料数量和质量准确无误。技术部更要明确掌握客户的要求，清淅原料性质和品质，配好工艺单。再就是我们漂染车间的把关，车间是产品质量的最后一道关，要严格按工艺单领料，如果我们每个漂染工都懂布料性质，做出的产品才能是上品。要做到这样，车间就应指派专业人员对员工进行培训。还有就是财务，要及时跟单，收单，月月盘仓，最好是按单计算成本，及时发现问题，控制成本。大伯，你说是这样么。”
大伯又看了亮子一眼，问道：“成本计算，技术部已计算了，财务部才算是不是重复了，又费时，又费力？”
亮子就说：“技术部的算的成本是理论的，财务部算的成本是实际的，实际成本跟理论成本往往是不同的，财务部应该及时把实际成本与理论成本对比，相差太大，就说明生产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不是多用了料，就是少用了料，还可能是用错了料，也可能工艺配方有问题。只有深入分析和对比，查出原由，产品的品质和成本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大伯怔了一下，又笑着问：“仓库到了。陈亮，你学过企管，还懂财务，干嘛来做搬运工？”
亮子说：“我是想到企管科，可没岗。先做搬运工也瞒好的，多学学，多瞅瞅，我想企管也应该从粗活做起，等做好搬运，再做漂染，再学其他，都会了，再跟你学企管。”
大伯说：“你说得瞒好的，可一道道做下去，要到哪年哪月。”
亮子说：“那要瞅咋学，加紧就二三月，不加紧就猴年马月。”
大伯说：“二三月能成？”
亮子说：“能的！白天，晚上，还有夜晚。”
大伯说：“陈亮，大伯听得不是太明白，你能细细地跟大伯说说么。”
亮子有点为难地说：“大伯，你考我哪，我们得赶紧领料去，下了班我再向您请教好么。大伯，你的办公室在几楼？”
“在四楼，”大伯笑道：“陈亮，不用等下班，我们现在就聊。”
亮子又为难了：“这可不好，上班聊天，影响干活的，再说我们还什么也不懂。噢，大伯，我想您是搞企管的，这坯布一定很懂吧，能跟我说说么，我正难着呢，怕领错了料。”
大伯笑道：“坯布嘛，我还是懂一些的，你就先干活吧，等会，我也要到仓库了解一些情况，遇上什么只管问。”
亮子好激动：“大伯遇上您真是太好，那我们进去领料了，等会见！”说着高兴地和强强推着车进了仓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