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缘由,只一句‘回来就好’就已包含浓浓的关切。
所以,当八水重新回到新选组时,她终于体会到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莫过于披荆斩棘经历了生死之后依然能够活着看到熟悉且怀念的东西。
独独没有了某个人在身边让自己时喜时忧的场景。
新选组队士助松平容保大人剿灭长州军的功劳是会津藩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因此松平容保大人特赏赐黄金三百两于新选组众人。
八水端着药碗,满是震惊地盯着告诉她这件事的原田左之助。
“好厉害啊!”八水惊叹道,“近藤先生一定很高兴吧!”
“岂止是高兴,简直就是激动啊!”有些兴奋的永仓先生接着说。
土方岁三瞪着喝下一大口药汤后瞬间整张脸皱成一团,想要对自己祖传的配药发表言论的八水斥道:“苦口良药!”
八水顶着巨大的压力喝完药,抓起一把蜜饯塞进嘴。
今天的天气有些不太好,早上还是艳阳高照,下午的时候太阳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新选组助勤川山八水被派遣至鹿儿岛执行秘密任务遇阻,最后在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三番队队长斋藤一的支援下顺利完成任务,现重新归队。
这是新选组局长近藤勇在今日会议上,对这一个月内招募的未曾见过新选组助勤的新队员和自蛤御门之后未曾见到过助勤的其他不知情的队士,如此解释。
这样的收尾,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如此,在下川山八水,请各位多多关照。”
八水忽略队士中那道依旧令人生厌的目光,微笑着对在座各位说道。
亦如第一次被近藤先生指命为局长助勤一样,队士内又一次窃窃私语。
“这就是局长助勤啊?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怎么看都像个女的……”
“看起来很弱啊!有这么厉害吗?”
土方岁三愠怒道:“够了!对局长助勤评头论足,成何体统!”
“不服气在下的,尽管来挑战,在下随时恭候……”八水嘴角上扬,挑衅地扫视着大堂内的所有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吧?”
“八水,你有伤在身,这样可以吗?”山南敬助关切道。
“没关系的……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整整齐齐列队站在院内的想要挑战局长助勤的人,皆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着。
挑战局长助勤的队员中,有新入队的成员,也有入队有些时间的老队员。
“这样由着那个丫头,合适吗?”土方岁三甚是头疼地望着站在庭院中央的少女。
“土方先生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八水,有什么好担心的。”冲田总司揶揄道。
“阿岁,放心好了,早些在新队员中立下威信,以后的队内的工作会顺利很多。”近藤勇倒是一百个放心,微笑着宽慰这个总爱操心的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
八水面无表情地在所有人脸上来回扫视。
当院内的队员看到这名长相阴柔的俊美少年目光凛冽地看着他们时,顿时觉得四周寒气逼人。只是九月中旬,却让他们冷汗直流。
“各位心中的疑惑,在下心中很清楚……”八水挑起嘴角,轻笑道,“当不当得这个局长助勤,口说无凭,想必各位也很想知道在下的剑术到底怎样……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向在下挑战,一人也行,几人一起也可。”
队伍瞬间哗然一片。
“如果助勤大人输了怎么办?”其中一个有些跃跃欲试,大声说道。
随后便有几人跟着附和着。
“无论谁赢了在下,这个局长助勤,便是他的,”八水轻笑一声,接着说,“如果你们输了,以后必须听从在下的指挥,且不可有忤逆之心。”
虽是淡笑轻语,那种胸有陈竹的语气让所有人倍感畏惧,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年的事迹,多多少少都有从其他组长组员那里听说过。
“那我先来,”说着,从队伍里走出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男子,是那个刚才挑起话题的人。
所有人都自觉的退避三舍,在院内中央空出大片空地,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而又凝重起来。
“在下高原胜九郎,请川山先生赐教。”
八水拔出长刀,将刀背向下,对方看到八水这么做有些意外,却也是照做了。
“你不用这样,”八水说道,“只管使出全力。”
对方不再有疑,把长刀重新握住,举在前方。
一声高喝,挥刀砍下。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长刀从半空下落笔直地插入地面,接着便是众人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男子惊恐地瞪着架在自己颈部的那把泛着淡淡银色光晕的锋利无比的刀身,一滴冷汗从脸颊流下。
“承让了,”八水收回长刀,拔起插在地面上的长刀递还回到对方手里,转过身对那些惊讶不已的队员问道,“还有人要试试么?”
一盏茶的时间,空地上被撂倒的队士的场景既壮观又有些搞笑。
八水余光瞥见始终恭敬地站在一旁的武田观柳斋,挑起嘴角,“你,也想试试?”
“在下为助勤大人马首是瞻!”听到八水的问话,武田观柳斋立刻讨好般说道。
八水轻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阿谀奉承的男人,对其他队员说道,“集合!”
所有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组队,一场剑术比试就可以赢得所有人的服从,而且对方是二十人不间断的上前攻击。
“不管你们从前剑术如何,身份背景如何。从现在开始,各位就是和在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八水不求各位多么遵循武士精神,只求各位在危险中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在下不强求各位随时随地都抱着献出生命的觉悟,因为活着,才是值得我们追求的信念!因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活着都是浪费,更不求他去救任何人!”
“是!”
震耳欲聋地齐声回应,冲破这宁静晴朗的天空,随风飘向更远的天际。
一场短暂的比武闹剧,在八水轻而易举的应对下很快的结束了。
在禁门之变中立下大功从此威震四方的新选组为了发展道路上更好的未来,制定了更加苛刻的条令来管束新选组的队员。
“局长大人疯了么?居然重新制定了那么苛责的条令!”
这天,永仓先生刚巡视回来,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的火。
正在回廊上乘凉的八水问道:“怎么了,永仓先生?”
“你们自己去看看吧!”永仓先生坐在楼梯上愤愤然,“那种条令简直就是要人命……难道之前的条令还不够让人闹心么!”
当众人来到壬生寺大门口,看到挂在墙上的牌匾上清清楚楚罗列着重新指定的新选组条令,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太好。
看来,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因这次蛤御门一战的胜利,决定加强对新选组的整顿了。只是会不会过于严厉,对于一项自由惯了的队士适得其反 呢?毕竟永仓先生已经对此不满表现得一览无余了……
“要下雨了吗?”八水抬起头望了望更加阴霾的天空,“真的很不喜欢下雨天。”
“应该是吧!”冲田总司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阴天会影响人的心情啊!”
“好好的心情被这几条见鬼的条令搞得很不爽哎!”藤堂平助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烦躁地说道。
只是得到会津藩进一步认可的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他们此时此刻只想更好强化纪律和更快肃清异己吧!
为什么她会觉得新选组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呢?
八水盯着在接待新成员的宴席上高谈阔论的近藤先生,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二日一早便骄阳似火。原本无事的八水也落个避暑的机会,可惜我还未享受片刻安宁,冲田总司那个家伙便领着附近平民家的几个孩子来找她---捉迷藏。八水懒洋洋地侧躺在回廊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应付着捂住眼睛,念道:“一、二、三……十,我要开始找咯……”
一边心里啰啰嗦嗦地抱怨总司,一边还要在这么大的屯所去找人,八水仰着头望着万里晴空,有些头晕目眩。
忽然前方一人多高的紫阳花丛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声,八水暗笑一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给带着孩子躲藏的冲田总司他们一个突然袭击。
“哎哟……武田君,不要这样子嘛!”一个甜腻酥麻的声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花丛里冒了出来。重点不是这句话,而是说这句话的人……
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八水半眯着双眼,偷偷靠近花丛旁的墙角。
“我的小心肝……你可真是个迷死人的小妖精……”武田观柳斋醉生梦死的声音真真切切的传进八水的耳朵,少女一阵恶寒。但是听说过武田的特殊爱好,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回想着从前他对自己扭曲的示好也不难解释了,因为他并不知道八水是女人。
“武田君,你说是人家好看还是你们那个整天阴着一张脸,像个小屁孩一样毛都没长齐的助勤好看呀!”
八水攥紧拳头,忍住想一把揪出有伤风化的两个男人然后暴打一顿的冲动。
“这没有可比性啊!虽然助勤更漂亮,可是我更喜欢你呀!我的石郎……”
八水阴着脸走回住所。
哼……南小石郎么?
直到冲田总司带着孩子们有些无趣地找到八水时,她正坐在回廊上冷着脸。
“你们先回去吧,看来八水今天心情不太好呢!”冲田总司笑眯眯地对孩子们说道。
那些小孩子真的很听他的话,都乖乖地离开了。
冲田总司坐到八水身边拍拍她的头,笑着说:“怎么啦?是不是没有找到我们,有些生气啊?”
一阵风吹起,犹如一股热浪滚滚而来。一时间庭院内的浓郁青葱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总司,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不知怎么的,这些天永仓先生总是冷着脸,对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的命令总是相悖而行。后来八水听原田先生说他居然伙同新选组其他几名队员一起上书松平容保大人,状告近藤先生动用私刑、专横跋扈等几项罪名。
“新八他疯了吗?”藤堂平助气愤至极,一拳捶在回廊的护栏上,“这下好了,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非杀了他不可!”
“永仓先生一向是个直性子,说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只是就因为他太过正直很容易被人蛊惑……”八水冷冷地说道,“至于这个人是谁,我想土方先生应该可以给我们一个答案。”
几日后,这件事被土方先生查明,是一个叫葛山五八郎的队士,因不满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制定的条令而对近藤先生无中生有的诬陷,他说动 永仓先生和他一起联名上书,抱着‘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心理,把永仓先生拖下水。而此事最后的处置便是永仓先生被关禁闭六日,葛山五八郎 等其他伙同之人,一律切腹自尽。
九月上旬那天上午,永仓先生刚刚从关了他的六天的房间里走出来,然后便在新选组屯所大院内看到葛山五八郎把刀插进腹中的那一瞬间。当时,八水清清楚楚地看到,永仓先生瞪大了双眼,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
该怎样形容永仓先生的表情呢?
慌乱?兢惧?惋惜?震惊?
或许,都有吧!
唯一遗憾的是,八水想除掉的人,并不是葛山五八郎,他只是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一个杀鸡儆猴的牺牲品罢了。
为了进一步壮大新选组,第二天一早,近藤先生带着永仓先生和武田观柳斋离开京都,前往江户招募新的队士去了。
“我明白近藤先生带着永仓先生一起去是什么意思,”八水喝下最后一口汤,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土方岁三,“只是为什么要带走武田?”
“是啊!这是为什么?”藤堂平助问道。
“这次,也是因为武田的劝说请求,才让永仓新八逃过一劫,他说新八毕竟是新选组的骨干,从江户开始就跟着近藤先生一起出生入死,杀了他,怕是让近藤先生担着无情无义的恶名,”斋藤一解释道,“至于武田为什么这么做,那可就是天知地知了。”
“那这不是冤枉了葛山先生吗?”雪村千鹤有些可惜地说道,“很可惜呢!”
八水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可惜的,怪就怪他不知好歹,只要是陷害近藤先生的人,都得死。”
雪村千鹤身形一僵,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看来近藤先生对武田甚是信任呢!”原田左之助讽刺道,“几年的交情不如几句话啊!如果没有武田的劝说,近藤先生是不是就会杀了新八,土方先生?”
原田左之助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面色不善地盯着沉默不语的土方岁三。八水知道,原田先生和永仓先生关系一直很不错,永仓先生的事让原田先生也震惊不小,原本打算规劝永仓先生的他却让武田观柳斋抢了先,等到罪名定下来时,原田左之助发现已为时已晚。
过了片刻,土方岁三目光凛冽的缓缓说道:“近藤先生临走前交代,从今日起,执行肃清异己的命令。”
八水与土方先生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前几日副长让她留意曾经与葛山五八郎偷偷私下交涉过的武田观柳斋。
想要抓住把柄,就从他身边人下手。
同年九月二十五日清晨,清雾弥漫。一丝诡异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屯所的上空,自从执行近藤先生的肃清异己的命令后,整个新选组原本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人们一直都人心惶惶,当然,除了一个人……
南小石郎左顾右盼地站在不远处的墙边,那里离屯所不远,却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八水故意放大声音冲站在那里的南小石郎大喝一声,她和冲田总司带领着几个新选组队士装作巡查恰巧路过这里的模样。
原本是对这个南小石郎没有什么印象的,只是如今看到了本人。
八水确实是有些理解武田观柳斋的行为了。
明月皓齿,柳叶弯眉,皮肤白皙,这些原本该形容女人的词用到他的身上一点也不过分。一个比女人还要美丽的男人……
“我……我……我是新选组队士,南小石郎……”南小石郎哆哆嗦嗦地说道。
“唔?你在这里做什么?”冲田总司半眯着双眼,冷冷问道。
南小石郎慌忙摆手解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出来走走……”
“走走?那我看你站在这里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八水推起刀谭,立刻质问,“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什么人!是不是和长州军的密探接头!说!”
“不……不……”南小石郎惊恐地盯着我推起刀谭的手,连连后退,“不是的,助勤大人,您冤枉我了……”
“搜他的身!”八水对身后的队士下令道。
“不!”队士还未靠近,南小石郎惊恐的大叫后转身就跑,众人立刻拔刀紧追过去。
“你们几个从那边包抄过去,”八水对身后的队士说道。
待几人消失在浓雾迷茫的街道上时,冲田总司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背后一刀砍向南小石郎的背后,一声尖锐犹如女人的尖叫从一个男人嘴 里发出,实在让人恶心至极。被砍中的南小石郎毫无气息地倒在地上,鲜血顿时染红了整个后背。八水从他的怀中搜出被血染的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字迹的一封信。
“呐,总司,除掉这个家伙,比想象中要容易啊!”八水晃 了晃手中的那封信。
“是啊……还是你厉害啊!”冲田总司露出微笑,揉揉八水额前碎发。
只是应为对方和武田观柳斋有伤风化,再加上自己对武田的厌恶,假借长州残党之名想要让总司帮忙除掉这两个人。
“好可惜啊!不能连同武田观柳斋一起除掉。”八水盯着南小石郎的尸体冷冷说。
“以后会有机会的……”冲田总司安慰道。
整个京都渐渐恢复了安静,没有了聒噪的蝉鸣,没有了炙热的骄阳,没有了躁动的长州军。
一切看似平静无息。
眨眼间便是十月初,我和斋藤一一起组队巡视,看着一天天重建起来的京都,心里依然对那天的大火窜出几米高,浓烟滚滚的情景记忆犹新。
“你在想什么?”斋藤一问身边有些心不在焉的八水。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新选组立下大功,上位的将军也首肯扩大我们的巡查范围,近藤先生在江户能招募多少队士呢?”
“啊……这个谁知道呢!斋藤一淡淡地说,“希望不会再有分裂就好了……”
八水明白斋藤一指的是什么,近藤先生这次带着永仓先生去了江户招募队士,一是为了平复众人不安的心,二是为了安抚永仓先生。无论哪一种,都是为了新选组的以后吧!
十月下旬,前去江户招募队士的近藤先生回到京都。
“欢迎回来,近藤先生!”原田先生望了望近藤先生身后除了武田观柳斋和永仓新八,有些疑惑,“近藤先生,不是说新加入了十几名队士么?”
“噢,我先回来安排,伊东先生他们过几日才会上京。”
近藤先生在江户待了有半月有余,一直没有招募到合适的队士,后来听说一刀流派的一名武士可谓是文武双全,便想到藤堂平助也曾是师从一刀流门下,于是来信让藤堂平助去了江户做牵线人。
“伊东是水户派,他可是有名的勤王论者,‘尊王’和‘佐幕’能相处融洽吗?”
原田左之助说出了所有人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