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正抱着尸体痛哭,一见木昭阳带钱乙和张辰寒二人入内,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木大人,这两个巫医用巫邪之术残害我儿性命,请大人为我屈死小儿申冤啊!”
木昭阳看向三夫人“巫邪之术?”三夫人泣涕如雨,哭诉道“大人,巫医昨夜来到府中为大夫人的孩子治病,突然言说我小儿性命将危,当时我并未相信于他,不知巫医施了什么巫咒,今早我的孩子果真病倒,鼻孔里涌血不止,我家大人立即想起他二人的鬼话来,连忙再次请来府上,谁知他来时提了熬好的药汤来,说是早已为我儿备好,服药之后还神神叨叨的将桃枝汤洒遍我儿全身,我儿服药不多时,陡然气绝,定是中了两个巫医的巫术后,命丧黄泉。”言罢,大肆哭将起来。
木昭阳半信半疑道“竟有这等事?”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身后二人“你们还有何话说?”钱乙正在观察着从地上捡起用以盛汤药的药盒,道“木知府请看,这是里面还沾着我们带来的药,也就是刚才大人看到的药方上之药。昨日,郭大人请下官来府上为其长子诊治其癫痫之病,忽见次子面示急疾,遂及时告知,三夫人不信,故而施救不易,无奈,我们师徒回去后,据面诊推病情,因此私自熬制好药汤,一旦得知小公子发病,首当其时,这碗药将力挽狂澜。三夫人不信反疑,偏说为巫邪。”
木昭阳点头,又问道“喂药还要择时吗?”张辰寒道“大人,五气更立,各有所失,非其位则邪,当其位则正。想必大人身边的这位大夫也知道。”子健道“不错,《素问·天元纪大论》中有论。”木昭阳示意道“子健,你去看看孩子。”子健近前细细查看一番,微微摇头道“请问几位大人,方子是谁开的?”钱乙“我!”张辰寒“我!”二人异口同声道。木昭阳再次发问“到底是哪位?”张辰寒向前一步“木大人,是我!”钱乙低声呵斥道“再敢胡说!”
郭林威咆哮道“你们两个一个都活不了。木大人这是在磨蹭什么?”子健施礼道“各位大人,方子无错,这些药渍要拿回去验验,才能下定论。”郭林威叫嚣道“还要多久?”子健道“回大人,至少一个时辰。”郭林威怒发冲冠道“岂有此理!事实具在,还要如何再验。”说话间,剑朝张辰寒胸口刺来,钱乙一把抓住剑刃,迫使剑尖只碰在张辰寒胸前的衣襟。
木昭阳见此形势,忙上前道“郭大人,请容下官先将二人带回衙门,鉴出结果,必依法处刑。”郭林威怒瞪木昭阳“带回衙门?木知府莫不是想办法同他二人开脱罪责?”木昭阳连施礼“我大宋律例如铁,下官岂敢。”三夫人叫道“老爷,为我的儿子做主啊!”郭林威怒喝道“你去验药汤,本官让你去,可是这两个凶手,木知府是带不走了!”
木昭阳不肯案情未明,草菅人命,执意阻拦道“请郭大人体谅下官。”衙役正欲上前,郭林威吼道“小小知府,谁给你的胆子?”木昭阳理直气壮的挺直胸膛,道“下官头上的这顶乌纱帽。”郭林威怒“本官看你是这颗人头,想挪挪地方了!”木昭阳坚定道“来人,将钱乙与张辰寒带走!”郭林威对府中小厮吩咐道“杀了钱乙和张辰寒两个狗贼!”
四五十名家丁一拥而上,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且看这些家丁绝大部分都是有招有式会功夫之人,衙役自然有些寡不敌众,木昭阳混乱中喊到“郭大人在不住手,下官只好一并治罪。”一家丁的长刀从木昭阳眼前掠过,师爷忙拉住木昭阳向门口跑去“大人小心!”
张辰寒刚躲开削来的刀锋,一根棍棒猛然打在背上,整个胸腔都剧烈一震,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钱乙一脚踹开又冲上前的五大三粗男子,一把拉起张辰寒“怎么样?”张辰寒咬牙道“没事!”
钱乙将张辰寒护在身后,独自夺来棍棒,挑开刺来之刃,喊道“辰寒,快走!”张辰寒固执道“不,我要跟师父一起!”钱乙声嘶力竭吼道“回府衙接受木知府审查,快走!”棍棒一横,奋力将围攻的家丁推开一个缺口“走啊!”张辰寒闪身跑离厮杀人群,踩上摆放花盆的土台,跃身出墙。
郭林威一见张辰寒逃走,挥剑刺穿衙役的胸膛,欲起身追赶,钱乙一根木棒拦住去路,郭林威左脚踢开阻碍,迎头劈来长剑,钱乙腾步而起,将郭林威踹倒在地,郭林威翻身滚起,一剑掠过钱乙肩头,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再说张辰寒跑回府衙,正好撞见余恩,张辰寒尽力平复着慌乱,施礼道“余太医,郭林威不容木知府审查,欲擅自安以罪名,杀害师父和我,请您快去援助木知府救我师父!”余恩缓缓道“辰寒啊!刚才子健大夫回来调集人马,我们都大概知道了,当务之急,能救你们的不是木知府,而是大理寺啊!”
张辰寒努力平复焦灼心情,道“请余太医指教。”余恩道“木知府在郭林威面前力薄言轻,势必不能与其抗衡,郭林威既然能顺理成章的安罪名,痛下杀手只在早晚,现下,能制止郭林威痛下杀手的办法只有大理寺亲自审理啊。”
张辰寒匆忙施礼“多谢余太医指教,学生这就前往。”余恩道“好!我去会会这个没有王法的国舅爷,我们这边尽量拖住时间,等待太常寺来提审。”张辰寒牵马施礼“多谢大人!”跨上马背疾驰而去,进了京城,直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寺正吴宣愈问道“郭大人次子之死你是否断定与你的药没有关系?”张辰寒坚定道“下官以为所用之药应当没有问题,倘若真的找不到其他死因,那么,下官来的药方,罪责应有下官一力承担。但是现下郭大人一口咬定是师父和我用了巫邪之术,不经金城知府审理,欲擅自杀害我们为子报仇,还请寺正大人出面,为下官主持公道,查出小公子真正死因!”
吴宣愈略一思忖,说道“金城知府正在审查,此时移交大理寺恐有不妥,这样吧!本官现在给金城知府修书一封,由大理寺授权他审理此案,郭林威应忌惮威严,不敢造次。”
张辰寒急忙道“大人有所不知,木知府欲查清原委再以罪论处,国舅郭林威不依,喝令身怀功夫的家丁与衙役刀剑相向,哪里忌惮木知府分毫,如果大人不受理此案,只怕下官的师父必遭迫害!”吴宣愈移开目光,道“本官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本官也无能为力。”言罢负手而去,张辰寒声声叫道“大人!大人!大人难道也怕了郭林威不成,如果大人袖手旁观,天下哪里还有伸张正义的地方,大人明鉴啊!”
心灰意冷的从大理寺出来,已暮色沉沉,张辰寒纵身上马,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宫殿外,林鑫磊对张辰寒说道“很明显,吴寺正推卸不敢受理的原因,定是畏惧郭林威背后的后宫之主啊!”张辰寒焦急道“鑫磊哥,要不你带我去面圣吧!”林鑫磊立即摇头“不,皇上此刻正在皇后宫中,即便皇上可以出手相助,但以郭后的性格,她横插此案,只怕你二人也难以当场幸免。”
两人又一阵沉默,林鑫磊道“让我想想,我该怎样才能帮你,如果没有圣意,我此去反而是平添祸端。”一拍手“但是我可以不与郭林威正面为敌。”林鑫磊低声说道“我们这样……”
张辰寒星夜抄小道又直奔金城,时值五更,张辰寒敲开知府的府门,一值夜的年轻人吃惊的看向来人“张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张辰寒道“这位大哥,快带我见知府大人!”
后堂,一房间的房门打开,张辰寒走进去,两个黑色的大影子投在窗纸之上,张辰寒道“大人,我师父在这里吗?”木昭阳厚重的声音响起“张医学,你师父已经回京了。”
张辰寒不禁心头霍然轻松,连忙问道“大人断明了?”木昭阳缓缓道“你走后,钱学士虽从郭府出来,但郭林威率人追至衙门,威逼本官交人,子健与本官言说,此案既无动机,又无庸误之嫌,巫邪之说更是荒诞,于是从后门放走钱学士让其回京。”
从抽屉里拿出一棕色纸袋,道“这是本官将案子交递大理寺的文书,也罗列有郭林威的种种罪状,劳烦你带回京城。”张辰寒感激万分“多谢大人!”木昭阳补充道“不过,药盒内的药渍与药方上的量有出入,这最有可能是导致猝死的原因。”
张辰寒惊诧“药量有出入?绝不可能!此方之所以敢用,就是用在量上,我与师父二人严格控制药量并再三检查,药量是不会出错的。”木昭阳目光深邃,道“关于药量,本官与子健也觉玄机颇深,于是协助钱学士脱险,你二人不至送命金城,到了大理寺或许能少搭一条性命呢!”木昭阳做了个掂一掂的动作,道“只能帮到这里了。”
张辰寒深施一礼“多谢大人!”收起文书问道“李奉御他们也已回京了?”木昭阳点头,张辰寒拱手道“告辞,大人保重,告辞!”“告辞!”
刚跨上马调转马头,一片嘈杂生传来,张辰寒立即心生一念“果然知府衙门里有人通风报信!”立即驱马“驾!驾!”黑夜中奔驰的马像离弦之箭一般,奔向黑暗之中。后面六七匹马从衙门口急驰掠过,追奔而去。
张辰寒仔细辨听着追赶而来的马蹄声,攥紧手中缰绳“驾!驾!驾!”马儿越发飞快起来,眼前已看不清路面,向着无边的漆黑尽头狂奔着。只听叉路口一声口哨向,张辰寒随即驶入右口,此时后面已然追近,张辰寒得马与另外七匹追来得马几乎并行,书丛里,喊道“辰寒!把长衫脱掉!”
张辰寒换左手牵制缰绳,右手咔嚓一声撕开青色长衫,露出白色短褂,在夜色里格外显眼,树丛里又响亮喊道“放!”只见一阵箭雨射来,有三个人瞬时跌落马背,仍有四个人还驾马疾奔,又传来空灵一声“收!”只听马儿嘶叫,一阵轰隆声,连人带马皆翻落于地。原来,紧随张辰寒身后追来的人马都撞在了一张巨网之上,而张辰寒则巧妙躲开夜空中隐约闪烁绿光的丝线。
树丛里拥出一对人马,与张辰寒合拢后疾驰而去。转过弯道,林鑫磊急停下马,问道“辰寒,钱学士呢?”张辰寒道“郭林威的威逼之下,木知府放师父回京了。”
马蹄声嘈杂,林鑫磊为使对方听清,大声说道“我没有见到皇上,就先来接应你了,我们要尽快赶回去了,郭后一旦听到消息,你师父就危险了!”张辰寒焦急道“好!我们快快往回赶!”黑暗中一群人马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