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朝廷封了字典,让书帮少赚一笔。
你想,假如几亿个读书人一人买一本,就是几亿本啊!如果二十个铜元一本,这就多少钱啊!
书报帮一直骂朝廷!
但朝廷现在不想惹书报帮。
报帮骂着没意思。是啊,总是自己骂,对方不还口,搞得自己跟泼妇似的。
于是,报帮调转目标,冲着神教去了——因为神教是唯一反驳报帮的事物。
忘了他们是谁先惹谁的。
好像是这样的:
报帮嘲笑神教迂腐。
神教嘲笑报帮世俗。
后来不断升级。
到了最后,报帮大骂神教教主耶主恩包养女学生,连续十天,每天十几种报纸几十版,详细到他和她每一分钟的体位!
我想:妈的,为什么报帮比四大情报机关还厉害?
四大情报机关只不过是说:耶主恩和他的女学生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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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主恩喜欢上一个女人:他的一个女教徒、女学生,曾经的燕京大学女学生。
从哪点来说,这都是丑闻。
那是他的学生,若在十年前的大明,师生恋就是伦乱罪——死刑。
对女盟教来说,这是地位不平等而产生的“自我矮化”。女学生自以为是爱情,实际上却是对权力不自觉的献媚,是下意识的“自我歧视”。
神教、佛教、道教这三大教的正式教徒都是禁止结婚的。佛教的正式教徒叫和尚,禁止结婚;道教的正式教徒叫道士,禁止结婚;神教的正式教徒叫教士,禁止结婚。你肯定不能想象少林方丈结婚吧,那你也肯定不能想象神教教主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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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大骂半个月后,全天下四十六亿人都知道了神教教主最喜欢的体位,《钦定大唐字词典》甚至把那个体位称为——教主体位,以前《钦定大明字词典》叫——两狗体位。
神教气坏了,他们决定来硬的。
耶主恩带着几百人包围了《洛阳时报》。
报帮不是好惹的,一下子来了几千人。
神教更不好惹,一下数万人。
加上几十万热心的围观群众,妈的,书市挤成狗市了!
我就怒了:“妈的!我才是洛阳老大,要封我来封。你一个跳大神的也敢在我的洛阳跳!”
我带了几百个禁军,手持冲锋枪,把几百个“神教军”包围了。
我很快见到了耶主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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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主恩三十六岁,长得倒是挺正义的,国字脸,光洁的脸蛋,一头齐脖秀发,而且眼睛也很正义。
我在思考“逻辑”和“直觉”、“面貌”和“品质”的关系的时候,耶主恩说:“巡抚大人,又见面了!”
我们上次的也是唯一的一次见面,是三年前。他带着几十万河北神教军来围剿逆匪,却被赵正豹和耶安宜逼成了逆匪。
去年我来到洛阳,把很多教主都叫到巡抚府,唯独这家伙不来。
当时耶主恩说公开说:“世界上只有一个教,就是神教。信神教的是信徒,不信神教的是不信者,信仰其他教的是异教徒,假装信仰神的是伪信者。如果巡抚大人想要我来,我就一个人来,但我不会同其他邪教在一起!”
我当时很想整死他,但看到十几个点头哈腰的分教教主,我不得不说,从逻辑上说,他说得很对。你看我前面的佛教教主和道教教主一起握着手,多么和谐——但他们的教义是不同的啊!你们和谐个屁!
我回过神来,继续看着耶主恩。
此时的他,依然显得如此神圣。
我:“你干嘛要封人家报馆?”
耶主恩:“他们玷污神教!”
此人的面貌显示此人的正义,但此人的话语显示此人的虚伪——奇怪,为什么我的移情不行了?
于是我就使劲盯着他看。
我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看透他的思想,就像李玉瑶看着我,盯着我的眼睛,看透我的思想。
他的眼睛闪烁着无尽的惊恐,无尽的惊恐导致无尽的坚定,无尽的坚定导致更加无尽的惊恐……
我看到了他和女学生的一幕幕往事,那一定是一段段美好的爱情,一段段的情话,无尽的海誓天盟,你情我愿……想到在初中一年级和那个已经忘记名字和面貌的女同学的所谓“爱情”,我不得不说,妈的,挺嫉妒他的。他为了一个女人,宁可做出这种事。
我:“少给我扯淡!我看过那些报纸,有些夸张,但基本事实是对的。你确实泡了你的女学生。”
我的嘴唇慢慢靠近他的耳朵:“她甚至都怀孕三个月了。你这个混蛋,还想让她堕胎。我想提醒你,在你们神教里,堕胎是死罪。决定人之生死的是神,不是人。而你,只是,凡人。”
他眼睛里的坚定已经不再存在,只有无尽的惊恐,无尽的惊恐导致无尽的绝望,无尽的绝望导致无尽的杀意。
所以我往后靠了靠。
这些疯子,指不定做些什么,因为他们心里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理性逻辑。
耶主恩:“人们绝不能知道这件事。我是做错了,但神教的人是无辜的,神和神教是无辜的。什么是信仰,信仰就是相信不可相信之事!”
我:“人们相信不可相信之事,是因为那些事是不可知的,而不是错的。你现在所说的不过是虚假!信仰不是你指着一个狗说,这就是猫。信仰是你指着一个你永远不可能知道它是什么动物的动物说,我们相信,它是猫。‘信仰就是相信不可相信之事’只是无数说法的一种,你还可以说,信仰就是相信相信之事,信仰就是相信绝对相信之事,信仰就是相信真理……等等等等,它们是一个意思。”
耶主恩的眼睛又盯着我。
但此时他的眼睛有着无尽的、不同的情感,连我都迷茫了。
耶主恩转身走了。
所有教众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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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主恩灰溜溜地跑了。
报帮帮众爆发出掌声。
于是他们更加地骂他。
耶主恩被当场揭露后,他的地位依然不变,因为不信他的还是不信,信他的还是信他。
信众有一千万种方法说服自己。
没办法,信众就是这样虔诚。
我不禁想,如果皇帝和教主合二为一,那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