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家情报处处长陈恩泽来看我。
不知道怎的,我很信任他。或许是我救过他的命,或许是他太可怜,或许是他太软弱——总之,我感觉他很可信。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信任他的理由——但我就是信任他。
他看着那份情报,神情严肃。
我:“妈的!这些东西是谁写的?你看过吗?”
陈恩泽点点头:“当然看过。这是大唐所有情报部门联合写的。”
我:“妈的!全是假的!”
陈恩泽四下看看,笑了笑,说:“当然是假的。朱照定就是你杀的嘛,你去四川本来就是签投降仪式的嘛。”
我也四下看看,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
陈恩泽继续说:“真正的情报是不可能写出来的。那些事情,只有身为情报处处长的我和身为机密处处长的张强生才知道。这个奏折是副处长写的,他们找人搜集人证物证,然后推理出来。”
我:“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都敢查!”
陈恩泽:“这就是机密处和情报处的意义所在。这就是它们的责任和意义。朝代会灭亡,但内廷不会灭亡,机密处和情报处也不会灭亡。你中举的第二天,机密处情报处就派人去了洛北县。那时他们就知道你不是中原人,而你自己都不知道。不过那时只是问话,第二天就回来了。以后你每升一级,他们都会查一遍,也更加严格。不要说你,我身为情报处处长,我手下的科长都敢查我!有些事情我都不清楚,他们比我还清楚!我们不但查了你,是人都要查,连皇帝都要查!”
我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我一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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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些情报,想着这些事情。
最近我的记忆恢复了一些,这让我有种感觉:我的记忆是不准确的。
我经常自欺欺人,而且我做到了真正的自欺欺人:我把我的想象当成我的经历!
我回想起一些丑事。
我记起我如何欺负小孩子。
我记得在赵星月闺房里和她做的事。
我记起我如何撺掇赵大阔去追求赵星月。
我记起我如何把洛北县通缉犯的名字改成“赵大壮”。
我记得我如何扣下了洛北县的奏折。
……
我不是好人。
我是坏人。
我早该明白这点。
但无所谓,我现在是内廷总管!我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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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是最自在的一个月。
大唐鸿思二年的正月,长安一直下着大雪,整个长安仿佛冰雪世界。但皇宫里却到处绿意盎然,到处鲜花铺面。皇宫里永远恒温二十二度,这是很自然的。
我娘、我爹都住在皇宫,赵乾坤一家也常常来皇宫。他们望着奇迹般的皇宫,全都惊呆了。
我感到非常得意。
二月初的朝会上,我差不多全好了。
那是我遇刺后的第一次上朝。
我站在右排第一位,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内廷总管的等级已经超越了宰相。其实我中枪之前,总管等级低于宰相,可是我仅仅是中了几枪,啥都没干,竟然等级比宰相还高了!
我后面站着几百人,哈哈,全都是我的手下。
我顺着看下去,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李凌志、李玉瑶。这两个家伙来干什么?他们怎么也上朝了?
正纳闷呢,刑部部长上前,对龙椅上的皇帝李鸿思说:“陛下,有人在长安当街抓了几百人,活活把心挖了!”
皇帝大怒:“朗朗乾坤,怎么能发生如此残忍之事!”
刑部部长指着赵普民说:“这就是赵普民干的!”
赵普民赶紧上前:“我在做实验啊!而且……这是为了救陈驹……呃,张无名啊。”
刑部部长:“你不会用死刑犯啊?”
赵普民:“早用完了。”
刑部部长大喊:“那你就上街抓人?”
赵普民:“是张无名重要,还是普通人重要?”
刑部部长继续大喊:“人家是无辜的!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朝廷和皇帝的名声都被你们糟蹋了!”
宰相兼律法部部长杨明阳也大喊:“我见过匪帮上街杀人的,没见过朝廷上街杀人的!你们的眼里有没有律法?!”
赵普民张张嘴,没说话,眼睛看着皇帝。
皇帝:“谁举报了?”
刑部部长说:“几百人了!都是他们亲眼见的!”
皇帝:“谁让他们亲见的?!算他们倒霉,把他们全杀了。既然没人看见,这事就当没发生。”
……
盛唐殿里安静了一会儿。
宰相杨明阳上前,说:“这怎么行!发生就是发生了,没发生就是没发生!人家举报违法,就把人家杀了?这怎么行!”
皇帝:“这事是特殊的啊。我知道朝廷做得不对,但没办法啊。我不能看着我的内廷总管就这样死了。假如是你,你要换心,那你要一个普通人死,还是你死?”
杨明阳:“我宁可自己死!”
皇帝撇撇贼:“从小里说,你虚伪。从大里说,你是宰相,你为了一个平民牺牲一个宰相,你不对,也不忠!”
杨明阳扭着头说:“我说过我要为人们伸冤的!赵普民在大街上抓人,我却管不了?那这宰相、这律法部部长,我不干了!我辞职!”
皇帝说:“我不批准!朝廷离了你怎么行?”
……
大殿里冷场了。
皇帝:“这样吧,他杀了谁,朝廷赔钱,赔多少钱都行。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不就是要钱吗?”
皇帝挥挥手:“没事儿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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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好几个大臣上前喊:“陛下,等等,还有要事!”
皇帝把刚刚离开龙椅的屁股又放下,说:“怎么了?”
几个人同时喊:“臣要弹劾张无名!”
所有人都来看我。
我的胸前一阵疼痛。
那几个人几张嘴同时说着:“张无名夺人贞操!”“张无名欺师灭祖!”“张无名背叛家乡!”“张无名欺骗皇帝!”“张无名三姓家奴!”“张无名毫无信仰。”“张无名喜欢男人!”……
龙椅上的李鸿思冷笑,说:“那个档案果然还是传出去了!你们看的东西,我早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在乎。”
又有几个大臣上前,说:“张无名这种无信的小人才是朝廷大患!”
李鸿思不高兴地说:“东方驹、陈驹、张无名或者什么名字……他干过什么,我不在乎!我也不信!就算他杀了他全村人,就算他杀了他全县人,我还是喜欢他。我甚至要说,如果我天天被村里人欺负,我也要把他们杀光!”
又有十几个大臣上前,下跪,说:“陛下!你被蒙蔽了啊!做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能任命奸臣啊!张无名此人绝不可重用!他可是大大的奸臣啊!”
皇帝有些生气:“世上哪儿什么好人!如果你们想像整张无名一样整我,连我都犯了死罪!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张无名的坏话!你们说的我都信,但我就是不对他做什么!”
几十个大臣也上前跪拜,说:“陛下,陛下还记不记得大明的朱鸿风,就是他把大明的江山败坏了啊!”
皇帝李鸿思大怒,直接把一堆奏折扔了出去:“机密处听令,以后朝廷谁敢说张无名的坏话,不许通告,侍卫直接处决!谁还敢再说?来吧!谁想要好名声!我给他!我让他做忠臣!”
大殿里安静极了,没人敢说话。
大家似乎都觉得死了的忠臣不太值得做。
皇帝挥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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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屁股刚离开龙椅,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等一下!”
皇帝、几百个大臣、几百个侍卫都盯着门口的男人——其实不是男人——总之,这个像男人的男人。大殿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但大家都不敢问他是谁,因为大家都不问他是谁。
李凌志说:“等一下!他中了二十多枪都死不了,把内脏换完了都不死,难道真是神子?此人绝不可留,杀了一了百了!”
他旁边的李玉瑶冲他喊:“这是赵普民救活的!关陈驹什么事!要杀你去杀赵普民啊!”
赵普民听了这话,急得直搓手!
李凌志:“他不叫无名吗?”
李玉瑶:“他叫张无名!我第一次见他,他叫东方驹呢。后来总是瞎改名字!名字是无所谓的!如果你改名叫无名,难道你就是神子了?”
李凌志:“是吗?那……那两人都不能留,两人全得死。这个什么张无名……还有那个赵普民。”
李玉瑶大喊:“妈的!你是什么东西!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在扯淡!如果你不是圣地人,皇帝早把你十族都剐了!你给我闭嘴!”
李凌志:“无论是不是,杀了总没坏处。是神子的话该杀,不是的话也没关系。”
李玉瑶:“你他妈有病吗?没事杀人干嘛?”
李凌志:“你才有病!杀人没事,干嘛不杀?”
李玉瑶:“你这个混蛋!滚回圣地!”
李凌志:“会长让我负责内地的一切!”
李玉瑶:“你去死吧!你什么东西!没把儿的太监而已!我家的奴才!”
李凌志:“我是元老会任命的联络员!你是什么身份?!你爹一直让你回去呢,你真以为你是圣女了?还有,你什么时候把圣女弄回家?”
李玉瑶:“闭嘴!你用什么口气对我说话?”
……
两个人在大殿上吵着。
大殿里上的群臣看着他们,窃窃私议。
皇帝嘴巴张了张,想说话,但没说。
皇帝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