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的时候,我看到各种幻像,听到各种歌声,感到各种感觉。
慢慢地,理智恢复了,幻视、幻听、幻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却是疼痛。
据说,疼痛分很多级。最高的是分娩。不知道我的疼痛比分娩怎样,但它一直加剧,因此早晚能赶上分娩的疼,然后超过它,可能在最后,就像同时分娩一万个孩子那样疼。
对,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超过了分娩的疼痛,百分之百地超过了。不知道女人分娩的时候有没有想拿凿子插进自己脑子,然后把脑子扔出去的冲动,而现在,我就只想这样做。
疼的意义是什么?
疼只是一种信号。
疼的意义不是疼,而是告诉你,你的身体有什么部位出现问题,你应该做些什么。
疼本身是不存在的,它只是一种警戒信号。就好像皇宫失火了,有人会拉响警报一样;人们怕的事情应该是火灾,而不是警报;导致人死的也不应该是警报,而是火灾。
但就像皇宫的警报有时也会吓死人一样,“疼”也会“疼”死人——虽然“疼”并不存在。
疼死,是个可笑的误伤,就跟你听到火灾警报却跳楼摔死一样。
-
-
人能忍受疼吗?
一个真正的人,他必然明白“疼”的意义,自然能控制“疼”,必然能控制他自身。
一个真正的人,必然一点疼也不怕!
他不但不怕疼,还可以随时给自己的脑子传输“快乐”“幸福”的信号,就好像外部世界是真的“快乐”“幸福”一样。
然而,尽管我知道疼是不存在的,但是,妈的,我还是疼得想要自杀!
我大概还不到能控制自己的境界吧!
我大概是个普通人吧!
我大概意志力还不够吧!
我想起了戒酒、戒烟、戒毒的事。
它们一个比一个难,而且凡人根本就没能力戒毒——因为凡人是被**控制的,而不是控制**的。
哈哈,假如我真的以为自己不是普通人,以为自己能控制自己的**,以为自己是神,我就应该抽毒,然后再戒毒,这样来证明自己不是普通人。
但我才不会!因为没人能戒毒!
我深深知道,没人能戒毒。
抽毒就是死亡本身。
死亡就是最终的终点。
我才不会抽毒呢!我又不是傻子!
可笑!几分钟前我还觉得自己是神,可现在,我疼得只想——死!
-
-
宫女说:“大人,他全身湿透了,连床都湿透了!要不要打镇静剂?”
我听到赵普民说:“别!再打心脏就爆炸了!”
宫女急促的声音:“那怎么办啊?”
赵普民:“打一针安定,四川运来的那种药。”
我的胳膊被针刺了一下,就好像虫子在胳膊上爬。
梦魇重现。
如果能动,我肯定站起来扇赵普民的耳刮子,然后大骂他:“想杀就杀,为什么这么折磨我!”
现在我全身都不能动了。
在他们打针前,我还能动动眼皮、嘴唇啥的,如果呼吸不畅,我还能动动脖子;而现在,只有脑子是我的。我的脑子能感受到全身,但这种感觉是单方面的,只能感受,完全不能动。
因此,这就跟梦魇一模一样。
晚上睡觉,我常常梦魇。那时,我总会拼命挣扎,然后醒来;而现在,这种梦魇是永恒的。
永恒的梦魇。梦中和现实中的时间是不同的。我有时候看书看累了,会小憩一下。在这几分钟的小憩中,我可能会做一个几十年的梦。而现在,我有充足的时间做几千年几万年的梦。
就好像待在十八层地狱,亿万魂灵压在身上。
永远这样持续下去。
持续亿万年。
-
-
直到药效结束。
对他们而言,大概也就几个小时。对我而言,好像过了亿万年。我觉得我一辈子也没这几个小时长。
我对赵普民说:“别他妈瞎用药了!我一直醒着呢!”
赵普民摸了摸后脑勺:“我是怕你疼……好吧。”
妈的!是他们怕看到我疼吧。他们宁可我暗地里偷偷地疼,也不能表现出来。
我:“妈的!我到底能不能治好!”
赵普民:“能,能,你放心,肯定能治好!”
……
这些天,娘经常来皇宫,每次都带着好多饭菜。
娘说:“大牛啊,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汆丸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大米饭……”
一开始,我非常感动,这不愧是我亲娘啊。虽然不能吃,但闻着也好啊。
不过,我却越来越害怕,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出现了:难道……难道……难道我要死了?不然为什么娘有一种每顿都是最后一餐的意思?!
突然,赵乾坤、赵星月一家子都来了!他们这些乡巴佬能进皇宫!这难道不是做梦?
娘说:“我把他们从中原叫来了。皇帝亲自批准他们来皇宫看你最后一眼。”
赵乾坤的几十口人一来了就哭。赵星月还抱着她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让我看。
赵普民脸色一惊,把他们赶了出去。
我用全部的力气对着赵普民喊:“妈的!把我胸前的被单弄开,我看看怎么回事!”
赵普民:“别看了,看它干什么!”
我:“你是不是治不好我了?!”
赵普民:“你要相信我……”
下面的事没印象。
我猜我被疼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