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生负责建立新禁军。
他负责的皇军迎立了大唐皇帝李鸿思,而且皇军在川军入侵的时候经受住了考验,因此他是可信任的。他还早就说过朱照定建立的老禁军是不可靠的,而川军入侵的时候也证明了这点,因此他是有能力的。因此,皇帝决定让他重建禁军。
但首先,他必须要解决这几十万老禁军的问题。
张强生曾经问过我:“你觉得这些禁军是什么样的人?”
我说:“第一,他们是从普通人选拔的,他们有普通人最本质的特点:不思考。第二,他们是阉人,因此没有自己的**。第三,他们的理想和忠诚本来在钱照定身上,但朱照定已经死了,因此他们也没有目标了。他们最初被培育成不思考的人,钱照定说什么信什么;但现在,他们什么都不信了。”
张强生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又能怎样?他们不会信你。因为一个人的信仰只有一次机会。当最初的信仰破灭了,一个人就会什么都不信。”
张强生点点头。
我:“你准备怎么做?你把他们解散,还是全杀光?”
张强生:“我不会解散他们,也不会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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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万禁军在西长安城外的禁军训练场集合。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室内体育场,体育场外还有大批的空地。几十万禁军在空地上等待着。他们虽然没有携带重武器,但都随身带着冲锋枪。
他们的心情很不平静,到处议论着。
有人说:“听说朝廷要对我们下手了!”
有人说:“左右是死,不如反了吧!”
有人说:“皇帝不是说大赦天下吗?”
有人说:“就算皇帝的话能信,但他手下可不能信啊!你看张强生、赵余央、张无名,没有一个好东西!”
……
张强生出现在台子上,现场安静下来。
张强生说:“有人说你们是不忠的,但我不信。因为你们确实有忠心,只不过忠于朱照定罢了。现在的问题在于:朱照定已经死了。有人在皇帝面前说要杀你们。我是坚决反对的,因为你们是禁军,而内廷和禁军永远在一起。但是,你们必须证明,你们不再忠于朱照定,而是忠于大唐皇帝李鸿思。我知道你们都曾经发誓过,要忠于朱照定。但现在,你们必须重新证明,你们值得大唐信任。”
几十万人看着他。
张强生继续说:“你们必须忠于皇帝。我问你们,能忠于皇帝吗?”
人们说着:“能。”
张强生:“大声点!”
人们大声说:“能!”
张强生大喊:“再大点声!”
人们继续大喊:“能!能!能!”
每个人都变得极其真诚。
张强生:“很好!我信任你们!我有些事情要对军官们说。禁军第一军的军官都过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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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第一军的军官来到了张强生的房间。
张强生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吧——皇帝准备建立新禁军。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皇帝本想解散禁军,但大家都应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禁军太厉害了,就算没有武器都是最厉害的,任何一个朝廷都不可能容忍几十万这样厉害之人的存在。”
那几十个军官有些紧张,有些人已经把手伸向枪套。
张强生:“但有些人是不用死的,比如——你们。不但你们不用死,你们的士兵也不用死。我知道你们的士兵都是你们选拔的,你们和他们情如父子。你们的命运和他们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中。”
那些人皱着眉头。
张强生:“你们都知道,你们是特殊的。你们就是天选之人。我们把你们培养出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因为不能人人都是天选之人,所以你必须证明,证明他们不是,而你们是。唯一的方法就是:他们死。我知道,你们肯定心里很悲伤,但你们应该把悲伤放在心里,这就行了。这就是命运,你们无法抵抗的、他们也无法抵抗的命运。”
那些人缓和了点儿。
张强生继续说:“我之所以现在只跟你们说,这才是为了你们好啊!我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内廷就是禁军、禁军就是内廷——而且,我们就是朝廷!”
那些人平静下来。
张强生:“好了,现在把我对你们说的话对你们的手下说,然后命令他们去处决倒霉的第五十军!”
从逻辑上讲,第一军的军官不该信这话。
然而,他们是没有逻辑的,或者说,求生冲动绑架了理性逻辑。
因此,他们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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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生宣布要观看禁军的训练成果,并且特意指定第一军和第五十军第一批进入体育场。
两个军都进去了。第五十军在前面,第一军在后面。
张强生特意叮嘱第一军的军官们:“杀人的时候不要说话,因为一说话,你们会心软,而心软会害了你们自己。你们必须直接开枪,因为开了第一枪,自然会狠下心来开第二枪,这样你们才能得救!”
第五十军刚列队完毕,第一军就朝他们扫射过去。尽管第五十军很快举枪还击,但他们被偷袭,损失惨重,很快被消灭干净。第第一军杀完人,把尸体抬走,塞进体育馆的地下室,并用泥土掩盖掉地上的血迹。
张强生对军官们说:“很好!你们证明了自己。现在和你们的士兵在一起吧,我继续给别人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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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第一军军官被训练的时候,第二军军官也一旁看着。他们透着玻璃看着那些人。那些玻璃和皇宫的玻璃是一样的,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你们。
在第一军杀第五十军的时候,张强生对第二军军官说:“我是骗他们的,但我没骗你们。你们才是真的天选之人。你想,如果我不骗他们,你们怎么活下去?既然你们能活下去,那我肯定不会骗你们。你们要证明你自己,杀了他们!如果你们不杀他们,你们如何活下去?你看着我对他们说的,其实,我是对你们说的。”
如果是我,我不会相信他。但他们就信,因为他们早就教育成“相信”的人。
第二军的军官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是天选之人,而且朝廷如此信任他们。
于是第二军杀光了第一军的军官和士兵。
然后被下一军的军官和士兵杀光。
一批一批杀过去,最后就剩下一批军官和一批士兵。
那批军队就是唯一听张强生话的,那是他选拔出来的。
对,张强生说到做到,他没有杀一人,老禁军是自我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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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张强生说:“你好厉害!”
张强生:“不,这是最简单的统治法。其实,我完全可以设计一个真正的自动化计划,让他们自我洗脑,自我屠杀,一个一个传下去。我可以把他们分成几十种不同的组织,让他们无限循环着杀过去,但这样太麻烦了,因此只能用这种傻办法,一批一批地亲自说着。你看,我嘴巴都说肿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统治书》把这种传统叫“人造传统”,也做“自我统治”。
第一代的统治者发明一种统治方法,几百万年过去了,统治秩序和统治方法完全不变,好像那些死了几百万年的统治者依然统治着这个世界。
我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这些禁军……”
张强生说:“你换个想法就不觉得可惜了。《统治书》中说,统治的材料是‘新人’,而不是‘初人’。所谓新人,就是重新做人的初人。他们早就已经死去了,我只是让死人变成死人,仅此而已。”
我想着什么。
张强生继续说:“他们早就死了,一群没有思想的家伙!假如那是几十万个你,你会自杀吗?”
我想了想,说:“肯定不会。因为在你让我们自我屠杀之前,我们就已经互相杀光了。我是个绝对不受控制的人,一个绝不甘于平庸的人。”
张强生想了想,说:“嗯,我想我也是这样的人。哎,太聪明了也不行,没人能控制得了。”
张强生看了看血迹斑斑的体育场,说:“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明天,我会建立一支新禁军,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禁军。”
说完,他走了。
我望着体育场,心里有点——没有什么感觉。
其实,这场“自我屠杀”仅仅是最仁慈的统治,也是最简单的统治,不过是几十万禁军,不过是在小小的训练场,不过是一天而已。
天下何尝不是这样统治的!那可是几千万平方公里、几十亿人、几百万年啊!
天下苦之久矣!
我哀禁军,谁哀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