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上了川军的敞篷汽车,一路从东长安到了西长安。
我们面如灰土,呆坐不动;他们兴高采烈,你言我语。
人们说:“现在知道四川的厉害了吧?就你们那破坦克、破汽车,也跟我们四川比!”
有人说:“所有内地人都是从四川逃出去的,他们还把我们叫蛮子。哼,可笑。你们才是蛮子!”
有人说:“你看他们的朝代,每隔几百年就换一个,而现在,竟然每隔几年换一个。我们四川才是真正的万世一系!”
有人说:“你看他们,傻乎乎的,信各种邪教。”
有人说:“是啊,只有神教才是神授的!”
人们说:“井底之蛙!”
……
西长安到了,皇宫也出现在远方。
大唐帝京的楼房上满是四川的凤凰旗,而皇宫上的凤凰旗尤其多,每层都插着大旗子,凤凰旗在刺眼的阳光下飞舞,仿佛凤凰在飞翔,火焰在燃烧。
街上的大唐良民们都在兴高采烈地交谈,冲着每一个川军士兵挥舞着凤凰旗,嘴里喊着“四川万岁”“神军无敌”。
车队停在皇宫之下。
我抬头望着一千米高的皇宫。
皇宫太高大了,因此她的脚下总是风很大。
现在,白底红图的凤凰旗在强烈的阳光下飞舞着,让影子动荡不止,让太阳遮遮掩掩。
我一会儿被阳光晒,一会儿被影子遮,一会被各种方向的乱风乱吹。
川军首领进去汇报,不一会儿回来了,说:“司令外出,先在这里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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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川军首领说:“我随意逛逛行不?”
他疑惑地说:“干什么?”
我:“多么无聊,到附近看看也好啊,看看长安百姓对四川的忠诚。到时候我去给我们皇帝汇报,这些都要说出来啊。”
他不耐烦地对手下说:“盯好他。”
我去了皇宫附近的帝国大学。
我之所以去帝国大学,就跟狗寻着臭味去找屎一样——因为帝国大学的学生们正在大喊口号:“四川万岁!神军万岁!”声音震天响,想让我不发现都难啊。
我一走进帝国大学,在大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熟人——卢子罗。
我:“你教出的学生不错啊!”
他惊喜地说:“陈驹?”
我:“我——叫——张——无——名——!给我记好了!”
卢子罗:“你不是跑了吗?被抓了?”
我:“没被抓,回来谈判的。”
卢子罗:“什么谈判?”
我:“我也不知道啥谈判。现在朝廷一头雾水,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卢子罗苦笑,指着密密麻麻的学生说:“自己看。”
帝国大学的学生都是各大士族的子弟。去年朱照定把天下所有大学都取缔了,老师和学生全集中到长安。他还疯狂增加人数,因此帝国大学竟然不下十万师生,而眼前的也至少有几万人。
这些人整齐列队,长宽各五百米的操场上站满了人,估计不下十万人。他们面对着一个大台子,台子上是几十个学生代表。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是学生代表?因为他们手臂上都戴着“儒学系”“语文系”“历史系”“神学系”等等的红袖章!
那些代表一个一个地说话,每说一句,下面的人就跟着说一句。
他们说:“世间的一切都是四川的。名字、概念、人种、知识、神教……以前我们用内地的眼光来看,这是错的,现在必须用四川的眼光来看!我们是四川人,内地人是四川人,我们的祖先都是四川人,我们的文化都是四川的!”
他们说:“我们必须改过。因为我们以前过的是内地的生活,但这是错的!因为世界的生活是四川的。如果我们继续过内地的生活,怎么能知道真理呢?从现在开始,我们说的话,我们写的字,我们读的书,我们吃的饭,都必须是四川的!”
他们说:“只有神教才能拯救我们!以前皇帝说儒教,以前皇帝说无神,这些全都是错的!都是亵渎神!天下是神创的,神首先创造了圣地,圣地创造了四川,四川创造了内地!现在四川会带着我们真正地敬神!”
所有人都说:“我们不要用眼睛观看真理,而是要用内心感受真理,真理只在四川!”
所有人大喊:“消灭内地!消灭大唐!消灭邪教!拥护四川!神军无敌!神教万岁!”
……
卢子罗:“当时我正准备带他们走,结果几架飞机扔了几个炸弹,就把他们全吓傻了,一个个撅着屁股不敢动。我正想拉他们走的时候,四川人开着坦克就把长安占了。本来还想偷偷跑呢,可是现在跑个屁啊!他们全被四川洗脑了,就算我跑了,那朝廷还不是要拿我这个校长开刀?”
我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大唐呢!说不定以后真是四川的天下呢!这些可是我们大四川的栋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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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走出帝国大学,一大批军队走过。这支军队非常眼熟,除了旗帜外,那就是大唐禁军啊!
军队前方是几辆装甲车,后面是几十辆卡车,再后面是更多的步兵。大唐禁军算是史上最差的禁军了,他们的坦克都丢了,很多人也坐不上汽车。
没想到还有熟人——领头的装甲车里坐着郑安民。我瞅到他的时候,他也正从窗户上瞅我呢!
他叫停车队,走了下来——我看到了他胸前也别着四川凤凰旗。
我:“妈的!你跟了皇帝三十多年,竟然也叛变了!”
郑安民神色尴尬,说:“陈驹……”
我:“我——叫——张——无——名——!给我记好了!你这个唐奸!”
郑安民声音颤抖着说:“我没叛变!我下令禁军为大唐誓死而战,但他们马上挟持我投降!妈的!这群唐奸!根本不听我的话!”
我:“我理解。如果朱照定下令禁军为大明誓死而战,他们肯定会这样,因为他们是朱照定建立的;但你没这能力,皇帝任命你为禁军统帅,难道你就真的是禁军统帅?”
郑安民声音有了一丝喜悦:“是啊!是啊!还是兄弟你理解我!”
我:“那你现在是干什么呢?你这样可就真是大唐叛徒了。”
郑安民:“我……我怕死。”
他低着头,偷偷望着那支禁军,还有街上来来往往的川军。
他问我:“你呢?你来干什么?”
我:“代表大唐皇帝跟四川总督谈判来了。”
郑安民再次露出惊恐的神情:“他们说不谈判呢!他们杀了大批从洛阳来的人。”
我正想问他这事情,一辆敞篷汽车停在路边:“好了!司令叫你过去!”
郑安民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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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鬼,我在皇宫二层明德殿看到了龙椅上的邓顺子。
他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有点花白,平头,看起来挺结实的。
我:“邓大人,我去年在这个地方见过你呢,你还让朱照定少找事——可是,他最后还是作死作死了自己。”
邓顺子不理我这套近乎的话,直接问:“你是李鸿思的人?”
我:“对,我叫张无名,大唐皇帝李鸿思的全权代表。而且我跟杨秋蕊很熟呢。我以前是大明的后宫主管,伺候了杨秋蕊一年多呢。我跟杨秋进也很熟,我们常一起喝酒哩。”
邓顺子摸着下巴:“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看你们想让我来干什么。”
邓顺子:“你对四川了解多少?”
我望着外面喊着“四川万岁”的人们,说:“起码比他们懂得多。《皇家元老书》中说,一开始人们都是圣地人;后来圣地内乱,有些人逃了出来,这就是四川人;后来四川内乱,有些人逃了出来,这就是内地人。但是,大家都差不多,没什么了不起的。”
邓顺子:“你知道现在四川的政局吗?”
我:“杨英布搞死了四川元老会,邓书云搞死了杨英布,杨秋进又搞死了邓书云。”
邓顺子:“你知道的挺多啊。”
我:“我跟川帮的人有些联系,就是峨眉、青城、蜀门什么的,他们说的。”
邓顺子鼻子哼出一口气:“叛徒!这事完了之后,全部灭掉!”
我摸摸胸口。随意一句话,就害了川帮?
邓顺子继续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灭来灭去吗?”
我:“需要理由吗?当然是为了权力啊!”
邓顺子:“我当然知道是为了权力,那他们表面上的理由呢?”
我:“既然都是表面理由了,那就是随意的理由,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理由不是理由?吃饭不拉屎都是理由!这些都是偶然的事情,我无需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邓顺子:“我跟你说吧,杨英布搞死元老会,理由是元老会对内地太软弱,对内地元老会的诺言说话不算话;邓书云搞死杨英布,是指控杨英布对内地太软弱,对内地元老会的诺言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诺言?四川元老会对皇家元老会的诺言?”
邓顺子:“三十年前,朱照定按照四川的意思轰炸了山东齐城……”
我喊了起来:“什么?这我真不知道……我还以为朱照定自己干的呢。这是为什么?”
邓顺子:“我也不知道,我级别还没那么高。但我觉得四川是个傻蛋,为了两个元老会的所谓‘关系’就害死无数人。上次,被刘兴朝毒死几十万人,上上次,跟大民打仗,死几百万。还有一次,不知道犯了什么傻,为了武装内地禁军,四川多少年没吃饱饭……结果呢?最后竟然被内地灭了……当然,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邓顺子叹口气,似乎回想着往事。
我:“妈的!这事从来没人说过!《元老书》上也没。”
邓顺子:“《元老书》是我们写的,我们怎么可能写这事?”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邓顺子说:“你知道杨秋进怎么搞死邓书云的?”
我:“听说把礼花弹改成了真炸弹……”
邓顺子:“我是问理由!”
我打了响指:“历史总会重复发生,因此,杨秋进指控邓书云对内地太软弱,对内地元老会的诺言说话不算话。”
邓顺子大笑。
我继续说:“所以杨秋进骑虎难下,只能更加地按照以前的那些计划办,因此干脆就进攻内地,给元老会报仇。”
邓顺子继续大笑。
我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也不太明白……他跟我们皇帝联系干什么?难道他要……天!”
邓顺子大声说:“不要跟我说,去cd跟杨秋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