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昌四十九年,是封国最后使用的年号。
这一年,封国的末代国君最宠爱的妃子,娇媚万千,怀胎十月却生下一只猴子,贻笑天下;封国朝廷,为了和邻国维持表面的睦邻友好,将本国公主嫁过去,却因和亲公主养在深宫不识毒物,在半途误食野蘑菇被毒死。
而结束封国所有荒唐的却是……
烽烟百里,当誓定推翻封朝统治的穆家起义军,势如破竹的闯进封国皇宫后发现,封国的末代国君已毙命在自己最宠溺的亲生儿子手中。
封国建国百年,泱泱长流,从繁华道衰败灭亡的至今,被世人牢牢记住的只有这三件与其建国之初的勤明、贤德完全无关的轶事。
改朝换代的五年后,原封国,现更改国号为晁国的都城津安,十二月里的暮雪将整个津安城银装素裹,一辆马车拖着长长的车辙停在了君府的门前。
晴雪初霁的天空明濛一片,空气里弥漫着寒冰的味道刺激着鼻腔,君涣离从马车里出来,看了一眼不为所动坐在车夫位子上的人,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走上台阶敲了敲君府的大门。
不多时,有小厮跑来开门,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容貌精致的女子,“请问姑娘,您有什么事?”
君涣离拱了拱手,“这位小哥,麻烦您向君家家主通报一声,棣城君涣离,前来投奔。”
小厮瞪大了眼睛,“君废……物你没死?”
君涣离表情不变,“请小哥尽快去通报。”
小厮收回惊讶的模样,‘彭’得一声把门阖上,隔着门君涣离也能听到小厮慌乱奔跑的脚步声,缓缓得吐出一口热气,白色的烟霭汇聚一团,而后弥散在寒风里。
君涣离回身道,“伍伢大哥,你还要闭目养神多久?”
伍伢这才从车夫位子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放心,他们没那么容易让你进去。且不说从十年前君家就开始落寞了,财力物力短缺,养不起太多人。棣城被妖物突袭的事大概已经传到都城了,谁知道你这个说是从棣城归来的,到底是人是鬼。”
最后四个字被伍伢咬得很重,君涣离没有生气,反而含笑道,“那岂不是更应该开门迎我进去,好先将我控制住,再一探究竟,毕竟我是什么……伍伢大哥很清楚不是么?”
伍伢不置可否,“我清楚有什么用,无论君家人接不接纳你,我明早就会离开,一个月后我会回来接那位大人,至于你……”伍伢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只提醒你一句,人妖殊途,自己把握好决断。”
君涣离敛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眸子里划过的万千思绪,就听君府的大门再次被打开,除了之前来开门的小厮外,又多了几个丫鬟,一位穿着元青色长衫的中年人笑着对君涣离道,“是久居棣城的君涣离小姐吧?老奴君七,是君府的管家,现下家主不在家,夫人让老奴先请小姐在别苑安顿,待明早家主回来,再来见小姐。”
君涣离看了伍伢一眼,对君七道,“阿离麻烦管家了,这位大哥一路护送我过来,不知管家可否也帮忙将他安顿一下。”
君七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随即用热情的笑容掩盖过去,“自然自然,小姐,这位公子,里面请。”
晁国皇宫,将前朝取而代之的国君穆清和,正坐在钟琳殿内悠闲得在棋盘上摆放着棋子,嘴角始终嗪着谦和的笑,如他的名字一般清俊温和,任谁看见他都不会将这个青年人与领兵作战,攻进皇宫浴血奔驰的那个穆家军统领联系在一起。
坐在棋盘另一边的白衣人,容颜丝毫不逊色于穆清和,舒眉凤目,隽永深邃,两人年龄相仿。
白衣人始终盯着棋局看,半晌才道,“仲宇,你摆错了一子。”
穆清和,字仲宇,登基后称仲宇国君,之后敢直叫他的字号的人,也就只有最亲近的朋友了,白衣人就是其中一个。
“是么?笃之,你该不会记错了吧。”穆清和挑了挑眉毛,故意道。
白衣人摇摇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着棋盘上的一处,“我不会记错,这一子本来落在这里,与其余白子连成一体,如此不出三子,白子便会赢,而落在这里,于白子无用,反倒为黑子有利。”
“姜玄恒,过目不忘了不起喽?我偏要放这里,对我的黑子有利又怎样!”
白衣人姜玄恒凝眸,“无妨。”
穆清和挑眉,和这家伙兄弟多年,可从来都是非分明,耿直得想让人把他的脑袋打破,看看里面装得是不是石头,突然松口,让他觉得既蹊跷又激动。
莫非这家伙真的开窍了?太好了,上朝的时候总算不用看见他把文丞相抢得心悸气短血压升高啦!
“换个位置,只是多拖延几子而已。”最后他还是会赢的。
穆清和,“……笃之,就不能不把事实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姜玄恒抬眼看他,“你想赢我?”
穆清和重重点头,显而易见。
“不可能的。”
穆清和,“……”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啊!
就在这时,皇宫内侍总管炳文武躬身进殿,朝穆清和与姜玄恒施礼道,“仲宇国君,上卿大人,方才君家家主匆忙进宫,说有要事禀告,国君是否要见?”
穆仲宇‘哦’了一声,问道,“现在的君家主,孤记得是叫君訾山?君家退隐朝堂已久,怎么现在想起来觐见?”
炳文武道,“国君圣明,现任君家家主确是君訾山,只是他此次觐见并非事关朝政。”
“你可知是何事?”
“国君,两天前传来棣城出现妖物,将满城屠尽,而妖物却不知所终,刚才君家主来时说,君家有一废物一直养在棣城,本以为也死在了妖物屠城中,谁知今日竟然前来投奔。传言妖物之所以能屠城,是因为幻化成人形埋伏在人群中才得手的,君家主……”
穆清和勾起唇角,“君家主以为,来投奔的人可能是妖物所化,生怕妖物屠了津安城时,孤问罪于他,便先行来禀告?”
炳文武不敢言。
“去,告诉君訾山,明天孤会派人去验证那人究竟真的是人,还是杀人的妖物,让他回吧。”
炳文武称是,正要退出钟琳殿,姜玄恒突然问道,“炳总管,君訾山可有说来投奔的人叫什么名字?”
炳文武答道,“君家主只提了一次那人的名字,其余都是用废物代之,想来若非来自棣城那个是非之地,君家主也不愿让人知晓。君家主唤那人,君涣离。”
辛苦摆好的棋子散落一地,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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