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进镂空的雕花窗时,小圆桌上的绝色男子动了动身体,惺忪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向床上的人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匆匆地站起身子。
    一不小心,身上的薄被落地。
    何慕萧疑惑地把落地的被子拾了起来:他记得昨晚他没盖被子啊……
    在他愣神的瞬间,通往内室的白玉珠帘“哗啦啦——”地响起。
    何慕萧回眸一看,差点没惊掉自己的舌头:此时应该在床上躺着的何沫兮已经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外室的大桌上,身旁的丫环正在给她端早餐,她还笑得不亦乐乎,动作幅度大得夸张,一点都没把自己当成个病人!
    何慕萧看到这一幕,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淡定儒雅,一下子怒了:“何沫兮,你不好好躺在床上干嘛!”
    何沫兮刚刚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被父亲大人的一阵河东狮吼吓了一大跳,一口小笼包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猛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小丫环吓得手忙脚乱,又是给她顺气,又是给她倒茶。
    何沫兮小脸憋得通红,捂住嘴巴对内室的何慕萧不满道:“爹,大清早的,你吼什么吼啊,吓死我了!”
    何慕萧一张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汁来,走到何沫兮面前,一把拉住她就想把她拽回房里休息。
    何沫兮知道何慕萧的意图,但是她就是不想如他的愿,使出浑身解数,一直往后缩。无奈男女力量悬殊,何慕萧力气又太大,何沫兮屁股都快碰到地了!
    结果最后的画面就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一站一蹲,就是僵持不下,样子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一旁伺候的丫环憋着笑意,无奈憋得太辛苦,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够啦!”最后忍不住妥协的还是何慕萧,“你说说你啊,一个病人,有病在身,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干什么!”
    “我都躺多少天啦,骨头都酸了!”何沫兮小嘴一撅,白皙粉嫩的脸上出现淡淡的酒窝,十分活泼可爱。
    “小姐,你已经躺了三天了……”旁边的丫环憋着笑好心提醒到,却被何慕萧冷冷的眼神从上到下警告了一番,吓得赶紧禁了声。
    却在心里暗自腹诽:你看我干吗呀,我只是个丫环,小姐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呗!
    没想到何沫兮听到“三天”之后,毫无形象地朝何慕萧大叫起来:“什么,三天了都!不躺了不躺了,说什么我也不躺了,要躺你去躺!”
    何慕萧被她这么一弄,哭笑不得,;连哄带骗道:“沫兮啊,你现在身上有伤,乖啊,去床上好好躺,爹爹陪你一起躺。”
    没想到何沫兮听到这番话后,不仅没乖乖听话,反而更加放肆地大叫了起来:“什么,你还要陪我一起躺!天呐,我都快及笄了,您老还这么跟我开玩笑!那我就更不会躺了,坚决不躺!”
    何沫兮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何慕萧,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了四个大字:流氓勿近!
    何慕萧感觉到了何沫兮给自己的定义,一张俊脸像吞了苍蝇一样,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煞是好看。
    “那你也不能这么乱动啊,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笑话,他堂堂一国左相,嘴上功夫难道还会输给自己女儿不成!
    谁知,何沫兮一听这句话,特别听话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弄得何慕萧一阵无语:早知道这招这么好使,刚刚就不应该跟这丫头在这儿浪费时间!
    何沫兮小手松开何慕萧的锦袍,微微拉开高竖的领子,神秘秘兮兮地对他说道:“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啊,当当当当,伤口全好了,而且一点疤痕都没有!”
    何慕萧压根不相信何沫兮的鬼话,凑过去一看,大吃一惊!昨天他为她撒上消炎药的时候,那道狰狞的血痕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呢,结果刚刚一看,白皙的少女颈间雪白柔美的颈痕条条清晰,肤若凝脂,哪还有什么狰狞的血痕!
    “这这这——”这下子轮到何慕萧尴尬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何沫兮雪白的脖颈。
    “太不可思议了,对吧?”何沫兮撇了撇嘴巴,一脸得意地接话,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吃惊的。
    何慕萧又是一阵不可思议,抬头看向何沫兮,眉眼如此淡定,不像他,吃惊得下巴都掉了!一时间大呼惭愧啊!
    想到昨天大夫说的,沫兮比常人多出三条筋脉,说不定就和这个有关,流血的速度比别人慢的话,愈合速度应该就会比常人快。
    这么想想,心下也就了然了许多。
    何沫兮当然不会知道何慕萧想的这些,只当他是吃惊过头了,愣神了。趁着他没心思打扰她的空当,赶紧转身,回到桌子上,继续咬刚刚没咬完的小笼包。
    何慕萧很快恢复往日的儒雅淡定,拾了把椅子,坐在何沫兮面前。立刻有丫环过来递了碗筷。
    何沫兮见何慕萧坐了过来,原本弓着背大口大口的吃相瞬间切换成了挺直身子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
    因为前两世身份尊贵,餐桌礼仪学得都是上上等,每次和亲人一起用餐的时候,都小口小口细嚼慢咽,这一切,都在无形之中演变成了习惯。这一世不自觉地,又开始像前两世一样。
    何慕萧见何沫兮优雅高贵的吃相,不禁啧啧赞叹,又觉得刚刚瞬间切换的速度实在是让人汗颜,不禁失笑:“以后陪爹吃饭的时候,不需要刻意地吃得这么好看,你吃得自然一点就行了。”
    暖如春风的声音幽幽响起,回荡在何沫兮的心中,不禁冲击了她脆弱的灵魂。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垂下了星眸,一脸苦丧的样子,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脸上不争气地留下一行清泪。
    何慕萧见状,有点不明所以,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但是想了想,自己好像又没有说错什么。
    看着何沫兮委屈的小脸,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爹说错了什么?”
    何沫兮委屈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就是不说话。
    何慕萧被她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哭笑不得道:“沫兮啊,到底怎么啦呀?你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啊?”
    儒雅的男声在不大的外室微微荡开,听得何沫兮如沐春风。
    何沫兮慢慢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泪痕,娇小的鼻尖还一抽一抽的,乌黑闪亮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可怜兮兮地道:“爹,那你以后真的会陪沫兮一起吃饭吗?”
    何慕萧被她问得一怔,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哭的,心下释然:“只要沫兮愿意,爹以后一有空就陪沫兮吃饭。”
    是了,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怎么好好陪女儿吃过饭,女儿都这么大了,都快及笄了嫁人了,还惦记着自己,不觉心下一暖:做父亲的不应该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啊!
    何沫兮一听,胡乱擦了擦眼泪,弓着背,继续狼吞虎咽。
    何慕萧看她这个样子,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姿态,却处处流露出真实作风,十分娇俏可爱,好笑地多看了几眼。
    其实何沫兮心里既伤心又开心,伤心与开心轮流交替,纠结得她差点吃不下饭。
    在现代,爸爸天天忙生意,从小到大几乎就没陪她吃过一顿饭!在成为宫晨瑾的时候,父王也是,整天忙于朝政,再加上待人又十分冷漠,她跟他根本不亲近,记忆中吃饭的场景更是少之又少!
    心中顿时一阵悲凉。唉,怎么活了三世,第三位父亲才开始重视这么令她伤心的问题!
    不仅答应陪吃饭,还允许吃饭可以不遵守那套规矩!天呐,这等极品好父亲,上哪儿找去!
    这样想着,何沫兮心里又开始美滋滋起来了。不觉胃口大开,筷子上的小笼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何慕萧宠溺地看着何沫兮变化万千的小脸,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夹了一点卤菜到自己的碗中,喝了好大一口粥。
    “沫兮啊,吃完早饭之后,陪爹去奶奶和爷爷那儿坐一会儿。”何慕萧吃完早饭之后,坐在椅子上看何沫兮继续狼吞虎咽。
    “好啊。”何沫兮头也不抬,嘴里刚被一大块小笼包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嗡嗡地回答到。
    何慕萧好笑地看着何沫兮,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触碰到她头顶的那一刹那,手指不由僵住。
    细密的墨发柔顺丝滑,手指触碰处尽是滑腻柔软,头顶闪着琥珀色的亮光,美得令人炫目。
    长得比樱雪的头发还要好看!
    何慕萧竟不忍破坏她一头的美发,刚一伸手就又缩了回来。
    何沫兮抬头看了看何慕萧,乌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奇怪地问道:“我头上沾上什么东西了吗?”
    何慕萧一阵心虚,干咳了一声:“是啊。”
    何沫兮心中虽疑惑,但还是低下了头,继续狼吞虎咽。
    何慕萧看何沫兮没有再问,如释重负般地抹了一把鼻子。淡淡的发香入鼻,一时间,他又恍了心神。
    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年轻时候,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如诗如画的女子,曾经,她的头发也是这样柔软,也是散发着这样淡淡的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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