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麻利点,今儿可是姑娘的大日子,哎呦,我的婉儿小姐唉……你出去半天怎么才回来,快快过来,帮你唯姐姐梳妆!”
古木雕花的回廊上,看着来来往往是穿梭的侍女,皆是粉衣双髻的打扮。
屋里有人聒噪。
经过她身边的一个侍女戳了戳她胳膊,低声提醒:“婉姑娘,嬷嬷叫你呐。”
“叫我?”,阿九拉住那侍女,指着自己道,她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
侍女很是狐疑的看她一眼,连连点头,“婉姑娘别逗趣了,快进去吧,嬷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九糊里糊涂的钻到这个时空里,约莫是在这回廊尽头的一株梧桐下睁开的眼,眼上盖了一块桐叶子,嘴角残留着一丝细长的涎水,沿着下颚沾到鬓边的碎发。这身子原本的主人约莫是在打盹。
拿开桐叶子,身上微微一哆嗦,不过简单着了两件轻透的碧绸缎子,正是秋风过境,满眼是飞扬的红绸,朴素廊檐被火红包裹,金灿灿的桐叶子从枝头成群结伴的落下,散在蜿蜒的廊椅上。
“瞧着大红的喜绸,今儿该是谁的好日子吧。”阿九自言自语嘀咕着,起身抖了抖裙上的灰,绕着四周行了一圈。
是座极雅致的小院,院后西角边有一扇双开的实木朱门,门锁的严实上了两把栓,门扇中间手指粗的缝隙,嗖嗖灌进来冷风,眯着眼望出去,是一片枯藤藤的老树矮丛,寻不到尽头的山林,嘎嘎有鸟鸣。
阿九实觉无趣,谁会住在这样人迹荒至的地方?沿着回廊朝院子深处走,渐渐有人声,这便开始了方才的一幕。
她站在门口,往屋内看了一眼,微微一怔。
铜镜斑驳印不出女子绝美的容颜,只是一个袅娜的背影,红衣囍服轻缕薄纱,乌黑的发蔓蔓坠到腰际,羸弱的秀肩,柳枝儿样的腰线,都裹在一片火红中。这样的身姿又是多少痴男的想往。
“婉姑娘,还愣着做什么,看你这刚睡醒的模样,是又到那个犄角旮旯偷懒去啦!?”嬷嬷聒噪的声音又响起。
阿九正觉厌烦,忽而又一声音响起,似那山涧百灵。
“婉儿,快过来,帮唯姐姐看看这个簪子可还好看?”那红衣美人转过脸来,明眸皓齿,笑颜若诗,便似春日里最娇艳的一朵桃花。
唯姐姐,阿九忽然想起什么,那卫候口中要等的女子不正是叫唯么!莫非这红嫁衣的美人是另一半宿主,她下意识低头瞧了瞧腰间的回魂玉,玉却没有一丝动静?若卫候与唯同分一魄,便皆为她宿主,勿道理这玉见了卫王有反应,而对这个唯姑娘没有一丝感应?正疑惑之际,忽闻院门外有婢女来报:“姑娘,卫王的喜轿到了!”
“去将鞭炮燃气,唯姑娘时辰到了,这簪子也别指望婉姑娘挑了,不戴也够美了,足足将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比下去了,将喜帕拿来。”嬷嬷脸上染起喜色。唯点点头,任喜帕落下,将绝色隐起。“婉儿,过来扶你唯姐姐,咱们该上路了!”
十日后,唯的喜轿进入卫国都城‘尹’。
阿九是头一次跟随送亲的退伍,初几日倒觉新鲜,过了第四日便觉路途漫漫,耐着性子颠簸数日。
此时的‘尹’,同唯的喜轿一样,满城皆挂红绸,长庆街上家家点起喜灯,罩在纸糊的灯罩里,蜡油燃尽便沿着墙柱滴落在青石地板上,有玩闹的小孩子扣着蜡油摸到手上,脸上,格格的笑着。大人们纷纷拉了满脸红彤的孩子,规矩的站到街边,任锣鼓鸣奏,脖颈伸长如鹅鸟,只想窥探喜轿中的新娘。
‘尹’的百姓为这座城池女主人的到来而欢庆,红毯从城门一直铺到王宫。
“唯,你的面子可真大!”阿九感叹道。
接话的是嬷嬷:“你唯姐姐怎么说也是辰国的公主,这样的大礼受的起!”
唯是公主?“是公主不呆在王宫,偏要住在那荒僻的山野?”阿九脱口道。嬷嬷的神色闪过一丝严肃,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在车上闷糊涂了,越发不懂规矩,好容易熬到这一天,休要再提此事,又惹你唯姐姐伤心!”“无碍,嬷嬷宽心。”喜轿中唯淡淡道。
“卫王到!”是宦官独有的尖细的声音,拉长了嗓子,“宋王到!秦王到!晋王到!”
“听说这次卫王大婚,周边几国的王都来庆贺,可是给足了辰国面子。”,嬷嬷感叹,“咱们这些侍候的,终要跟着主子沾光了。”
阿九向不远处高耸的城楼瞟了一眼,那秦王竟也来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喜轿里的唯。
“落轿!恭迎卫夫人!”宫里的内侍扬起嗓子,便随着闷长悠远的号角。
唯便从喜轿中缓步踱出,人们在惊叹她绝美的身姿。
“婉儿。”她听到唯在轻声唤她。
阿九快步走上前去,将唯扶住,“十步之外皆为平地,放心走。”
唯微微点头,款步向前。
卫王已从城楼上快步而来,亦是一身红服,独冠顶王冠尤为夺目。
他的模样同奈何桥的卫王鬼,多了十分精神,十分气度,许是喜服相衬,愈发生气盎然。
他脚步放慢,目光温润似水,轻声唤:“唯,你来了。”唯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忽而,自城楼之上吹过一阵斜风,阿九的裙角微微掀起,风很轻,从面前拂过,余光扫过唯,她的喜帕稍稍倾斜,端在胸前的玉手,从袖口探出指尖,似正拽着喜帕一角。
阿九微皱眉,刚要伸手去整理,却目睹那双玉手偷偷藏在袖口里,将喜帕拽住,稍稍用力,那喜帕便落在她脚下了。
唯,是故意为之。这隐匿的一幕却落在阿九眼里。
城楼下忽然变得很静,无数目光汇集到这里,又倒抽气又惊叹又睁目,唯的美足矣倾城。
以灵物的直觉,有一道极炙热的目光映射在唯身上。
阿九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城楼之上,最前排的秦王,此人并非绝顶俊美之姿,却略显凛冽,下巴微抬,傲气十足,眉若刀剑,着黑红王袍,头戴桂冠,只他目光尤为浓烈,那一双眼微微眯起,正直勾勾的盯着唯那张倾城的脸。
阿九刚要收回目光,忽然一喜,一抹甚是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三位大王稍稍偏后的位置,白衣墨法,头束玉冠,气度卓然。她甚至有想喊他的冲动,未渊,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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