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洛正在院子里长吁短叹,王爷就这么把他扔下了,青沅一个人还不够照看一个老老实实哪也不跑的小丫头?还是说,王爷不放心那个病人,怕他图谋不轨?
帘子打开了,水色襦裙一色裁,明眸皓齿随风开,简单的打扮,干净的模样,静翕走出来,端着只碗,对着于洛福身道,“于侍卫,我记性不好,这只簪子想着还给王爷总是忘了,你替我还回去罢。还有能不能劳烦你替我把这个交给子绫?”静翕递上去一个布包,很是恭敬。
敢说不么,于洛心底喃喃,“这是什么,药?你不用担心,付女官那儿绝对不会缺人手的。”
静翕摇头,“她刚刚被打成那个模样,我不能在她身边守着,虽然知道她不会缺药少用,但是难免会忧心。况且于侍卫武艺出众,在这里守着岂不屈才,不如回王爷身边,也好护卫王爷周全。”
“噢?所以说你是关心王爷?”于侍卫接过布包却没接簪子,王爷送的东西他敢往回送嘛,“这簪子你不喜欢就自己送还王爷罢,我可不敢代劳。”
“无功不受禄,没有喜不喜欢。”静翕躬身,“既然于侍卫为难,那就日后再说罢。”
“明妃有孕了?”何莳语朱红薄唇微微翘起,“可真不是时候呢,”丹凤眼半眯,“咱们这算盘就得另打了。”
曾越淼皱皱眉,扫了眼打帘子的双儿,“怎么打?”
双儿识趣退后,何莳语懒懒坐下,托着腮,凤眸不笑含春,不怒含嗔,“你说皇帝最忌讳什么?明妃得宠是因为前朝没人,也正是因为这点,这时候就该有人蠢蠢欲动了。毕竟皇帝子嗣稀薄,兴许明妃怀的是个龙种,没有娘家支撑岂不是合了大家的意,还可以一搏。”
曾越淼倾过身子,“你的意思是,放消息?”
“嘘。”涂着丹蔻的指头竖在唇上,“小心隔墙有耳,心里明白就好。”凤眼含酥,朱唇凝光,“梁家那边未必没有动静,或许不用我们动手呢。”
“可是梁家家大业大,未必心急。”曾越淼睨着何莳语,心思有些远了。
“他打得如意算盘是把鸳素嫁到王府去,可依我瞧,是错算了。”何莳语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曾越淼手里。
曾越淼顺势把莳语拽到怀里,茶水洒了一身一地,“你说,我们家歆言呢?”
“等等罢,现在不是时候。”莳语顺手拍了拍曾越淼的手,“青天白日的,仔细下人瞧见,以为咱家没规矩。”
“谁敢说你个不字啊。”曾越淼笑了笑,“就坐会儿,没人来瞧的。”
但道宫内,甫一苏醒的子绫有些怔愣,喃喃道,“你是谁?”
“我叫青画,是静翕的朋友,她被唤去做事了,担心你就叫我来守着了。”青画递上来一碗粥,“这是她临走前熬得,你尝尝。”
一勺勺吃下,腹中才暖了起来,“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青画回得干脆,“这个是她托人带回来的,你瞧瞧。”
很简单的荷包,是静翕平常的风格,只在一角绣了一杆翠竹,双手捧起来凑在鼻尖嗅嗅,冷香入鼻,很是舒服。
“安神的。”青画道,“用的香料都很讲究呢。”
子绫眸里一暖,“只有她这么惦记我。”
“真羡慕你们呢,”青画笑笑,“宫中最稀罕的便是真情,反目背叛的比比皆是。然你身陷囹圄,她四下奔走,你苏醒过来,问的也是她好不好。”青画眸里似乎也染了温暖,“真好呀。”
子绫笑了笑,桃花眸子瞬间生姿,“永远不要忘记那种愿意相信的心情,不然,宫中勾心斗角那么多,岂不是要失了人性?静翕,就是那个保持我这种心情的人。”
“我去给你热药。”青画沉吟一会儿,微一低头,“你好好歇歇。”
“怎么样?”于洛在外面踱着步子,等着报信。
“都好。”青画颔首,躲在阴影里,不叫于洛瞧见她的泪花,“我去端药。”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对了,我无意中发现静翕姑娘身上有个坠子不同寻常,是个精致的小圆球。”
“小圆球有什么精致的?”于洛撇撇脑袋。
“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喜欢把你留在身边,武功脑子都不顶尖。”青画轻轻一嗤,“那玉质极好,我怀疑可以打开。”
“你怀疑?”于洛很不服气,撇着嘴没好气。
“因为我似乎在哪儿见过差不多的,只是链子更精致些。”青画蹙眉,“实在想不起了,你去告诉王爷,或许他知道。”
“哼,你脑子也没那么好使嘛,”于洛一摆手,“走了。”
“圆球?”王爷凤眸似落了星光,走到书房,想了想,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说得是这个?”
雪绒衬着的珠子明亮温润,链子也是精致凝光,于洛明白什么叫精致的圆球了,“这是什么?”
“怎么可能,这玉球只两颗,一颗在我手里,一颗在简家。”王爷喃喃,“怎么会?”若说静翕是简家的小姐,也不是无稽之谈,静翕身上透着的气韵,丝毫不似小门小户,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气质,如今却仅是一个小女官。而且,最重要的是,静翕一直小心翼翼,不欲高升,难道因为身份特殊?可是当年简家的人,除了简嘉元,不是都发配边关了么?他一边思着,一边暗暗捏了下珠子与链子连接之处,全无缝隙的珠子瞬间打开,露出一只小巧可爱的玉兔,突然嘴角扯开一抹笑,“难怪胆子小得像兔子。”
眼瞧着王爷的表情变了几变,于洛虽然震惊于小小珠子里面居然还有文章,还是忍不住撇嘴,“王爷?”
“去查,简家各个人的下落。”谢云霂合了珠子,仔细放进胸口衣襟里。
“简相?”于洛瞧着王爷,似有所悟。
“是,越快越好,越仔细越好。”谢云霂起身,又有些紧张,若静翕是简家人,那么她如此怕他也就说得通了。毕竟是他的父王,发配了简家全族的人,以静翕那样的身子骨,去了边关苦役,怕是没几天就要送命了。家族恨,岂是寻常?
“等下。”未等于洛出门,王爷又唤道,“先去寻画像,再去查旁的。”
于洛脚步停滞了一瞬,“王爷,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谢云霂睨着手边的玉白茶杯,里面留了些已凉的茶汤。
“王爷要我查简相之事,是为了林姑娘,还是旁的?”于洛语气难得的正经。
“两者皆有。”轻轻叹了口气,如画眉眼依旧儒雅,“或许,当年的事情,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王爷,当年的事儿,是冤案,也不能平反,那是先皇的决断,我们不能折了他的英名。若不是冤案,林姑娘更换姓氏,入宫为官,为人所知,则大有文章可做,后果不堪设想。”于洛停顿了一阵,“而且,而且,若林姑娘真是简姓后人,那么她逃出劳役,不躲得远远的,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身立命,反而大胆换了名字,入宫学医,岂不是不合常理?王爷也欣赏林姑娘的心思聪慧,若这些是有意为之,那就不单单是机敏了。”虽然王爷可能为红颜一怒,但是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落。
王爷的神情依旧自若,他从想到静翕可能和简家有关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层,可是他并不怀疑静翕,哪怕一念的怀疑也没有。但是静翕的确不是一个愿意参与尔虞我诈的人,却出现在了他面前,解释只有一个,就与于洛提出的疑点有关,也就是逃出劳役的缘由,只能是有人帮忙,帮助静翕逃脱了惩罚,帮助静翕更名换姓,作为交换,提出的要求是要静翕入宫。所有的环节都串联起来了,那个人连皇帝下令处置的人都救得了,而且堂而皇之安排入宫,不管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的权势可见一斑,当年的案子,若是冤案,恐怕也是他一手所为。既然把朝廷的中流砥柱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摧毁了,他的用意自明,这是谋划了数年的一个大骗局。而,毒杀上三皇子和何云,就是他蛰伏待机后真正行动的开始,接下来恐怕是风雨欲来了吧。莫非,皇兄压世族的时候,他也有参与,他想称帝,世族权势必然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要皇兄替他开路,他想坐享其成。
“把八年前的卷宗都调出来,所有,一个不落地送到我这儿,偷偷送来。”谢云霂没有回应于洛的话,而是下了命令。
“喏。”于洛知道自家王爷会有分寸,也知道自己把想到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执行命令。
谢云霂立在桌边,不禁有些晃神,他一直觉得当年震惊朝野的贪污忤逆案,有蹊跷。文武两大家接连获罪,整个朝堂瞬间无所支撑,世家大族顿时兴风作浪,出无名将抵御外敌,入无贤臣辅佐帝业,若是有人谋划,当真歹毒,也着实可怕。奈何当时年纪尚轻,并不懂朝政变幻,根本不知是否有冤。如今细细想来,真是触目惊心。
坐到榻上,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平民百姓才会用的棉麻质地,一角绣着几杆翠竹,他的心越发平静下来,突然想起日前于洛禀报的事儿,有个侍卫去找了静翕,静翕之后神色有异。当时只道是小女儿心事,如今想来,或许非是如此。很可能,那个侍卫就是联络静翕的,能出入皇宫内院,得皇帝授意到尚药局诊治的人,只有锦衣司。难道,连锦衣司里都混进了外人?然,静翕连自己好友遇难都救不了,急得团团转,显然尚未与那个人的权势网有直接关系,那么就是一颗棋子,要用在关键的地方。
指尖摩挲着绣线,常年把玩越发柔滑,嘴角依旧挂着浅笑,不同的是,眸里一团暖意与坚定纠缠着,四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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