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折腾好几晚一直绣花的静翕,前一晚本来打算好好补一觉的,谁曾想被那个侍卫搅乱了,愣是天将白了才合眼,幸而今儿不是早上当值,要不然准出岔子。
不曾想,前脚刚进尚药局,后脚就来了公公宣旨,“传太后娘娘懿旨。”公公一声长唤,众人尽皆跪倒在地,“时中秋将至,欲以漱玉园设中秋宴,然思及四时交替,寒暑莫测,又,觥筹之间,未免贪欢,感佳节而望众皆欣欣焉,邀宾客以畅欢兮,念诸事于未然,遂令尚药宫人呈清润滋补之品以达诸席,节后以功论赏,皆同乐哉。”
众人长呼领旨谢恩,待到起身,怀心赶紧给赵公公递了杯药茶,“公公辛苦,请用杯茶。”
赵公公接过,也不过多客套,就喝了,既温热,又不上火,他很是喜欢,高兴得眯缝着眼,“那就等你们的补品了。”
司药女官将荷包的事儿一提,果见赵公公很是满意,点点头,“你们有心,老祖宗会赏的。”然后笑眯眯就出了门。
众人开始议论,司药女官微微清了清嗓子,“尚药局的规矩越发差了,我体谅你们心情,平日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们可知缘何进宫之初学宫规那么严么,”顿了顿,“因为宫里没有小错,万一出事,就有可能搭上身家性命,所以,要小心谨慎。给中秋宴添补品可不是小事,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一局人的性命,此事容我与尚药女官思议后再定,你们暂且各忙其事。”
众人凛然,纷纷应声,霎时井然有序。
静翕按名册开始装新入的一批药,忙了一阵,临近午膳时间,去寻了司药女官,细细回禀了昨夜之事,略去部分不得说的部分不谈,女官表示知道了,不觉她处理得有何不妥,只单独唤了如玉吩咐了几句便作罢。
膳后,女官唤了悦溪去尚食局请司膳女官来,帮忙研究怎样能使得补品味美些,不想悦溪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托静翕替她去,静翕应了,又嘱咐她好生歇着,一会儿回来煮药给她喝,免得过几天事情多起来就不容易好了,才出了门。
到了尚食局门口,正遇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赵公公,赶紧远远屈膝福身,礼数周全,赵公公出来,觉得这小姑娘还蛮乖巧,也没多想就要走了,只听糯糯一句,“请赵公公留步。”遂转身,瞥了眼小宫娥。
静翕垂着头,教人瞧不清面容,态度恭谨,声音软软,“奴婢是尚药局的,早前听见公公宣旨,冒昧想请问公公一句话。”
“哦?”赵公公在后宫混多少年了,丝毫不把这小丫头当回事,懒懒应了,“说罢。”
“往年中秋宴不曾有补品上呈,今年尚食局早就开始着手准备膳食了,可补品的旨意是今天下的,素闻公公大名,乃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自然同太后娘娘一样仁厚,善待下人,是以奴婢斗胆问一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缘故,也好准备周全,也有益于中秋宴席。”静翕垂着头,仍旧是谦恭的姿态。
赵公公打量了她一下,但并不能瞧清她的模样,只心里一叹,这丫头好生聪明,面上却半分不露,“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后宫有几位娘娘,新染了寒疾。”
“多谢公公指点。”静翕再福,从腕上取下一只镯子递了出去,虽然不贵,却是静翕不小的一笔财产了,看着模样也知道对于恭使来讲算价值不菲了。
赵公公摆摆手,“不过一句话,不值当什么,”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静翕低首,声音弱了几分,“是不是奴婢说错了话,还请公公指教。”
“你没说错话,”公公笑了笑,“是说得很好,日后有事情若需要机灵的小丫头,可以一试。”
静翕整个人又伏低了三分,“奴婢……奴婢不敢居功,这事儿是女官轻而易举想通的,我来替女官办事,见到公公,才冒昧代替女官一问,实在没有机灵的脑袋,不敢担当大任,叩谢公公厚爱。”身子小小缩成一团,楚楚可怜,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噫,只见过揽功的,没见过推功的,这几句答得巧妙,但是看小姑娘的模样又不似扯谎,赵公公也不做纠缠,“好了,进去罢。”就转身走了。
静翕直待赵公公已经过了转角才回身进门,寻了女官,接着回了尚药局,对司药女官耳语几句,就忙着煎药去了。
司膳女官同司药女官颇有些交情,端了食盒来的,甫一进屋就笑眯眯地道,“蜜糖红枣,你尝尝。”
司药女官直笑,“呦,我们这儿可没这么好的东西,只有苦茶。”一边说笑,一边伸手倒了一杯,递了出去。
两人便开始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埋头研究怎么用方子好。
临近备膳时分,司膳离开了,司药把大家唤过来,吩咐准备几种补品,交代了不同制法和注意事项,皆是温胃驱寒作用,辅以多种食材,是以即使有的微苦却回香。
悦溪和怀心负责“凝曦冻”,以阿胶、山药、桂圆、当归、黄酒等为主料,经碾磨、熬煮、凝置等等步骤,最后做成一个个莹润的半透明圆冻,用料简单,也甜香可口,最适合诸位王孙家的小姑娘。怀心特意取了酿干的桃花,泡开,散在冻里面,越发好看,微微漾着光泽的冻里面点缀着一朵朵淡粉,莫名地叫人喜欢。
瑞霞同静翕准备甘草附子羹,静翕觉得中药成分太重,另取了红枣碾碎成泥,和几许桂花花蜜,自调了些配料,取出部分羹汤,反复试了几次,又唤瑞霞尝了尝,两个人觉得这个比例很合衬,又交了上去,最终定了下来新的用料。
还有一些人负责参苓白术糕,生姜甘草糖等,最后每样取了些许,装盘封好,按喜好递到了各宫。
紫华殿也接到了各式各样看着像御膳房点心一样好看流香的补品,每样都有,因为做得多,而且送补品的小宫娥们有私心,特意每样都取了些。
却说谢云霂却不在殿内,于洛派了些赏钱收了东西就把人都送走了,因为他一眼看出,那位没来,然后兀自念叨着,都怪王爷上次非得要打赏那么多,开了先河,害得他没法处理以后的事儿了,总不能送个东西就给赏钱吧,贴身侍卫真难做。
而谢云霂此刻正在紫宸殿与谢云诚吃茶下棋,手执墨子,落在一处,“皇兄,上次一起下棋是什么时候了?”
“有四年了罢。”谢云诚轻轻一叹,“自打你学会了下棋,我就很少赢了。”
谢云霂一边唇角微扬,眸里如水墨点染,幽深而灵动,“这种小家子的棋盘,皇兄不需要会操棋,会用人就够了。大的棋盘,你才是操棋之人,所以不要忽略了乱动的棋子。”
手中白子在空中举着,“幸好这棋局还有敢赢我的人在。”接着随手一抛,白子落入瓷盒,“我刚好发现了一处怪异的局,那么,如你所说,该用你上场了。”谢云诚与先皇眉眼像些,鼻如刀削,剑眉星目,比七王要凌厉几分,却又不失一分儒雅气韵,说这话带着丝别人见不到的调侃意味,颇有些寻常人家,打闹间哥哥欺负弟弟之感。
谢云霂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唉,又入了你的套。”正欲再说些什么,只听外面宫人一声报,“陛下,七王殿下,尚药局送来了暖胃驱寒的补品,可要用些?”
未及皇帝回话,谢云霂笑答,“呈上来罢。”
御前的都知两兄弟要好到何种程度,丝毫不以为忤,应了喏,就出了去。
熟知弟弟性子的谢云诚不知怎的,觉出些不寻常,“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个补品了?你不是体热么,还需驱寒?”
“尝尝?”谢云霂没回答,只是带着惯有的浅笑,伸手把棋子一颗颗收了起来。
训练有素的宫女鱼贯而入,将一个个托盘放在案上,谢云霂扫了眼点心,把目光落在了唯一一个尚药局的人身上。只见那个小姑娘,半垂着头,双丫髻,银发簪,一袭水色襦裙,声音很甜,“这是准备明日上呈诸席的补品,分别是……”好一番伶俐的介绍,最后福了福身,道了句,“请陛下和七王殿下慢用。”接着慢慢退后。
皇帝点点头,“小姑娘说得蛮伶俐,给赏罢。七弟不是想吃么,喜欢哪样?”
谢云霂在瞥了眼小宫女之后,发现不是那个想见的人,就把目光一直放在案上的补品上了,里面一定有她做的,扫视一圈,眸里如沉了光,漾了影,忽然若鱼过清泉,荡开一抹清灵,“这道不错。”
玉白瓷碟,玉白瓷碗,淡棕色的羹汤,汤底铺着均匀一层细细糯糯的食材,很简单干脆,碟子一角用药材雕了很简单的几杆竹子,衬得整道菜清清丽丽,明明净净。
皇帝扫了眼,不语,只示意云霂坐下尝尝,两人用过,都觉惊喜,寻常点心虽然都是精心制作的,甜而不腻,香而含润,这些却与寻常不同,与之前吃过的补药也不似,如淡茶,入口微苦,须臾便觉唇齿流香。
“难怪你喜欢,今儿的补品的确不错。”皇帝也不吝赞赏。
外间,福良福公公对几位表示了下欣赏,一人赏了串珠子,和几件小物,就让各位回去了。
忙活了一天,晚上就不当值的众人大多回去歇着了,静翕刚出门,就被子绫拦住了,子绫吐吐舌头,“静翕,先前来找你,你不在,今儿可算逮住你了。”
静翕伸手点点子绫额头,“什么事?给我送好吃的来了?”
子绫咧嘴一笑,抓抓头,“今晚给你送夜宵。”扯扯静翕衣袖,“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静翕一双杏眸里有水波流转,带着一丝倦意,娇俏十足。
“云栖阁。”子绫凑到她耳边,轻轻道。
静翕一愣,“你去那儿作什么?”
“尚衣局好像要有变动,我们这批人,若还是没升到恭使的,可能会被派去给长宁帝姬做些杂事,帝姬身边已有贴身之人,新去的怕是讨不得好。”子绫低头,“都怪我平常太没本事,总也没升上去。我知道司衣女官的喜好,给她做了许多点心,她提醒我说要去尚衣女官那儿探探口风,我打听到她喜欢那兰提花,听说云栖阁有,就想去瞧瞧,反正那也废弃了,若有正好移过来一株。”
静翕默了阵,想说那兰提花极其娇气,荒废的殿里,这么久,很难寻到了,但是想了想,“我随你去瞧瞧,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若是寻不到,你可以绣一株在香囊上,我给你配香料和药,也显得你不曾荒废练习手艺。”
“嗯嗯,”子绫抱住静翕的胳膊,“静翕最好了。”
“撒娇鬼。”静翕刮刮她鼻子,“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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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书,貌似还没什么读者看见,但是我会慢慢写的,希望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和我分享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