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夜幕初降,宫女们端着食盘,袅袅娜娜来往于太极殿。
教坊司的舞乐班子早早在殿中候着,奏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轻快和美,悦耳动听。
听见曲子,后花园中的女眷和前院的官员纷纷进太极殿就座,这次的席位是按府第安排的,左相府一家位于文官首位,对面坐着右相府的众人,右相府来了右相夫妇、大小姐薛婉和二小姐薛琪,薛琪看着只十岁左右岁,但也打扮得颇为精致,眉眼长得也尤肖其姐,却与薛婉气质大相径庭,倒是能看到一些薛贵妃的影子。
薛贵妃跟几个妃子已经在高台上坐着了,还有几个皇子公主跟王爷郡主等皇亲,太后身体日渐消沉,近年来都不怎么参加宫宴。
叶相和芸娘一桌,叶莺、叶奚和小宝挤在一桌,吵吵闹闹的,薛婉在后花园的时候就知道了叶莺今天身边跟着两个小活宝,此时正在对面笑着看他们彼此玩闹,叶莺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姐姐,里面就是你说的那些月饼吗?”小宝好奇地盯着桌前那几个盖了圆盖的高足盘,手指嗒嗒地敲着盖子。
“阿姐,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啊?”叶奚小脸皱着,“可不可以偷偷打开一下下?”
“一下下……”小宝兴致勃勃地附和。
叶莺啪地一下打开两只不安分的手,“安分点小鬼!”
现在人都没到齐,哪能开吃啊,她也想吃啊……
“丫头,你那馋嘴样摆给谁看的?把两个小的都给带坏了!”言成安看着旁边那桌,三个馋鬼一起呆呆地看着那带盖的盘子,唰的合上手里的扇子,在最大的那只脑袋上敲了一下。
叶莺正望盘兴叹,冷不防头上挨了一记,顿时抬起头,怒瞪言成安,“你怎么坐这?”
“本官可是大理寺卿,自然坐这了。”言成安得意地摆起了架子,得逞地笑。
“嘁——”叶莺大翻白眼,凑过去神情鬼祟戏谑的道:“今儿怎么还拿了把扇子,装风流倜傥勾引美男吗?”
言成安顿时被她的话气笑了,用扇子端着她的下巴,嘴角噙一抹暧昧的笑,幽幽道:“本世子只勾引你。”
“咳咳……”叶相看着这两人有些暧昧的姿势,距离太远手够不着,只能使劲地咳着。
两人各自扭头,若无其事地端坐回自己的位子。
“小宝,你看旁边那个美人,记住,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叶莺指着言成安小声对小宝进行着即兴教育。
“那是什么啊?”小宝和叶奚异口同声地问道。
小宝好奇此漂亮物种的真实属性。
叶奚则好奇言世子什么时候不是男人了,还有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物种是什么。
“人妖。”叶莺阴测测地在两小只耳边低语答道。
“啊?妖怪,可是这位姐姐明明很美啊!”小宝感觉自己的认知收到了不可反驳的冲击,声音有些惊恐,正对着言成安的表情也惊恐。
言成安原以为叶莺在给小宝介绍自己,在一旁坐姿风骚,香扇摇摇,直到听见小宝的惊叹,顿时,精致白玉般的脸瘪了下来,脸色黑臭,似恼怒似便秘。
周围的人听见小宝清脆的童音带着些微惊恐,纷纷转过脸看,视线在脸色难看的言成安和天真可爱的小宝之间来回逡巡,眼神疑似谴责。
于是,更上头的人也被惊动了,宇文明月看得大笑。宇文乾早就留意着这边,眉头微皱,他们真的这么熟么?
叶莺和叶奚则毫不客气地大笑。
言成安瞪了他们一眼,立马缓和脸色,免得真被那些老头子老妇人以为自己真在欺负小孩。
“小宝,到哥哥这里来,哥哥给你吃月饼。”言美人开始好言好语挽回形象。
“真的吗?”小宝顿时星星眼,“可是姐姐说还不能吃哦!”
“哥哥这的能吃。”言成安得意地笑。
小宝很开心,跳下小椅,屁颠屁颠的往言成安那里挪,不理会叶莺在背后鄙夷的眼神。
“漂亮姐姐,你真的是人妖吗?”小宝一边问着一边扑向言成安。
言成安摆在空中的双手僵了僵,脸色黑了黑,整个人呆了呆。
小宝似乎毫无感觉地扑上去。
手上传来孩童身体软糯糯的触感,言成安才回过神来,把小宝接住,觉得必须立即要进行修正教育。
“小宝,你应该叫我哥哥。”世子爷表情严肃认真的看着怀里抬着头的好奇孩子。
“哥哥好美!”小宝认真地盯着近在眼前的美貌,“可是为什么姐姐说哥哥是人妖呢?”
“傻小宝,因为你姐姐嫉妒我美。”言成安轻声说道。
“切——”某姐姐非常不屑。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嘹亮的声音自殿外想起。
众人纷纷屈膝行礼。
叶莺在小宝进宫前特意教过他,此时也乖乖行礼,还有模有样的。
帝后就座,皇上大袖一挥,朗声道:“平身。”
“祝帝后龙凤安详,社稷千秋百代。”
众人齐声祝颂后纷纷起身。
宫宴正式开始后,歌舞升平,气氛和乐,毕竟这次参宴的还有众官员的家眷,拘礼在其次,重在和乐祥瑞。
今天教坊司倒是排了很多特别喜乐的歌舞,老少咸宜。
但在某些人眼里,都不比桌上的美味更美。
叶莺和叶奚迫不及待地一一打开桌面上所有带着盖子的高足盘,一边打开一边惊叹,果然民间出高人,真是什么花样都搞得出来,从未见过如此色彩形状都多模多样的月饼,不知道里面的馅料又有几番意外之喜,完了后扭头向右边一看,顿时乐了。
小宝早就一边掀盖子一边往嘴里塞了,掉了些渣屑在言成安衣襟上,平时那么讲究的言成安本来还有些排斥这样的狼狈,但看见小宝吃得开心,而且还在不停地掉渣,似乎放弃了挣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拈起一块小巧的月饼往薄唇里送。
叶莺觉得好笑,但同时眼里忍不住流过一丝满意。
“唉,小宝根本不懂得欣赏这些饼饼的姿色,直接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叶奚忍不住扼腕叹息。
“好在这小祸害临阵投敌了。”叶莺乐呵呵,抓起一个芙蓉状白中微黄的月饼,舔了舔花芯,嗯,芙蓉浆加了蜜糖,果然清新别致,咬开一口,她又细细品尝里面的馅料,居然是芙蓉花瓣馅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不仅没有丝毫花瓣原本的涩味,还花香不减,清甜沁人。
“哥哥吃这个!”小宝看到一个白色的月饼,上面点着一些黑黑红红的不知是什么,兴奋起来,抓起饼子一回头,往言成安脸上拱,“跟哥哥一样美!”
言成安猝不及防,一个巴掌大的白月饼就到了自己眼前,上面还用糖浆画了个笑脸,黑眼红唇,丑陋无比。
叶莺闻声往右一看,不小心喷出了口中的月饼,好巧不巧地喷到了言成安衣摆。
小宝童音清脆嘹亮,这边场面凌乱滑稽,音正在优雅地吃饼品果子的众人呆了。
“阿莺,女儿家的怎地如此鲁莽?!”叶相低声“呵斥”。
“安儿,那是谁家的孩子啊?”皇上也被吸引了。
言成安无奈地伸手接过快要拍到自己鼻子上的月饼,“皇姑父,这是叶小姐家的孩子。”
“嗯?叶爱卿还有一个小少爷?”皇上疑惑地看着叶相。
“回皇上,是微臣受家中远亲托付,代为照顾的,微臣怜惜这孩子孤身在府里没人照顾,便把他带了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皇上又好笑地看向言成安,“难得见安儿这么有耐心在席上照顾小孩子啊!原来安儿也有这么亲和的一面,好,亲和一些好,平时就是太清冷了。”
言成安:“呵呵呵。”
小宝:“吃!”
众人绝倒。
叶莺和叶奚不顾形象地趴桌闷笑,叶相斜睨着两个熊孩子,咳了又咳……
言皇后看着殿中的歌舞,看着看着便有些失神,又似有些困意,皇上在一旁注意到了,不禁关心道:“梓童,你怎么了?”
言皇后轻声说道:“臣妾看着这些歌舞,又有些腻烦了,不过不打紧,今年的中秋宫宴也够有新意的了,这些月饼着实弄得不错。”
说完便笑着拿起一个秀色可餐的月饼,慢慢品尝。
“叶爱卿。”皇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往叶莺那边看了一下,觉得甚远,而且那丫头注意力根本不在这边,又不想直接叫她,众目睽睽之下她肯定不能拒绝,那不成了圣令压迫了?
叶相正跟芸娘说着话,冷不防被皇上叫到,于是神色一凛,转头过去,洗耳恭听状。
“爱卿不必紧张,上一次宫里举办赏花宴,令女一首大浪淘沙奏得豪气冲云,甚是精彩,明日众卿便要启程秋猎,可否让她在此再奏一曲好助助兴?”
叶相惊异,那次只听缁芳随口解释了一下,叶莺也没有多说,他便不甚在意,皇上现在居然特地想要她弹奏?不正常。
叶相往右下方看了一下,叶莺和叶奚正在跟小宝逗乐,言成安也难得见跟几个孩子笑得挺欢,他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理,只好悄悄起身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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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