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早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也许是早就不再对未来抱有什么希望,每日吞着那些药丸,她感觉她已经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她站在床边看向外面,目光呆滞,嘴里还没散去的血腥味充斥着大脑,她倦了。
那个人没有回来,这么些年了,仍旧没有回来。
十岁之前梁骆总是爱背着她到处跑,想着法儿逗她开心,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她活不长久,但是也不会感到沮丧,因为梁骆给了她全世界。
他总是在见到她时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她虽坐在轮椅上,但是感觉他和她是那样那样的近。她是个被命运戏弄的人,从一出生就被病魔缠身,没有朋友没有除了家以外的生活。每次病发之时,她都想赶快结束这一生,赶快结束这无望的一生。
可是梁骆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梁骆是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和管家的孩子,比她大上五岁,十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有关他的,明明是个相貌平平话还很多的人,却让她等了整整七年之久,她想她是永远也忘不了他说“念真,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成为世界顶级医师的,我会治好你的病一直守护你的”。
那时的他只有十二岁,根本不知道承诺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意义有多重大,她虽拥有着令人羡慕的家世,一出生就可以享受最好的待遇,但是一个连活着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会稀罕那些世俗的东西呢。
梁骆是她唯一在乎和好奇的人,他总是爱喋喋不休的跟她讲学校里的事,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些孤独肆虐的日子,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陪着她,管家对她总是恭恭敬敬,她在院落里看花时,他也只会远远地站着,只有梁骆。
梁骆会将她从轮椅上抱起轻轻地放在草坪上,毫无身份芥蒂的和她说话,她仰头去抓那些抓不住的阳光,梁骆问她:“念真,你在抓什么?”,她说:“我的生命就像这抓不住的阳光,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留不住,骆哥哥,真儿要是死了,你会不会觉得孤单!”。
梁骆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自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她不想死,他知道。所以他那么努力,他很多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他会一个人捉摸医书,遇到好笑好玩的也会和她分享,那时的他那样那样的让人安心,让人满足,还有舍不得。
她竟是那样舍不得死去,因为梁骆。
她很怕下雨,很怕很怕,下雨梁骆就会被管家叫去陪伴她的妹妹,崔敏真,敏真活泼朝气,精致的小脸让人无法不去喜爱,她从来不敢去和她争什么,她平凡不说还有病,崔家有个大小姐,可是却没人见过这个病殃殃的大小姐,他们知道的只有二小姐崔敏真和三少爷崔纪灏而已,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她本就身不由己自然也不会去渴望亲情这种本来就奢侈的东西。
可是她舍不得梁骆,私心里我希望梁骆只在乎她一个人,大概是长期都是不争不抢的性格,即便多想,她也只会埋藏在心里。那一日梁骆浑身是伤的偷偷来看她,她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他哭了,闷声哭的好不伤心,她睁开眼看着满脸泪水的他,心纠着的疼,后来他扑过来脸埋在她的被子里,哽咽的说到“他们凭什么要那么对你,念真,同样是崔家的孩子,为什么你就只能被关在这里,没人过问没人疼惜,每次看见你看着远处发呆,我就好难过”。
她伸手抚上他的脑袋,“我不是还有骆哥哥吗,得不到的东西,勉强求来也不会长久的,骆哥哥不用为我难过”。梁骆猛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深邃。他说“念真,好好活着,我会治好你的病,带你离开这里”。她笑笑,冲他点点头,他也笑,脸上还带着淤青。那是管家打的,因为他不听话,不去陪伴敏真而固执的要留在我身边所付出的代价。
她和梁骆打从一开始就荆棘满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毒打。也是那一次乖顺的她第一次冲管家发了火,砸了杯子,年少无知,以为反抗就会有用,又怎知那不过是在自掘坟墓罢了。那一年她病危被紧急送进医院,而梁骆也被管家偷偷送出了国,多么可悲的结局。
她没有死,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知道梁骆被送出国,她并没有吵也没有闹,吵和闹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身子渐渐好些后她央求母亲将她送到一个僻静的小镇上,在那里她整整待了五年,遇见了林晨,一个少年老成隐忍拼命的人,他和梁骆明明一点也不像,却一样总能给人安心的感觉,她们成了知己,世间有多少能真正坦诚相待的人啊。
她和林晨不过问彼此的过去,也不会好奇对方的秘密。林晨总是身上带伤,和那时的梁骆何其相似啊,最重要的是,那时梁骆也决计不会让她知晓,而林晨也一直瞒着那个叫季煮雪的女子,她看得出来这两人有多在乎对方,又多害怕自己会让对方为难,林晨身处逆境,季煮雪宁可毁了自己也要护他周全,这样一个女子,她怎么也无法去不尊重。
众人看她都是冥顽不灵,嚣张跋扈,冷漠无情,不择手段的人,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她是一个心思空明,聪明重情的人,为了不让林晨为难,她那样隐忍,那样委屈自己。在她身上她看到了她永远也有不起的坚强。
身体每况愈下,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梦里她时常会梦见他回来了,可是那不过都是妄想,他会回来,只是她等不到了。
她才十七岁,可是一生却已经要到了尽头,她来这世间走了这一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个人,七年,已经七年了,她对他容貌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七年前,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能醒着的时间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能做的事越来越少,有时在院落里一坐眼前的事物就慢慢模糊起来,梁骆,梁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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