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途经义乌的时候,安铮当然没有下车,所谓的义乌打工也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出门在外,十句话九句都是做不得数的,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健谈自来熟的人啊,就算不是坏人,多个心眼,说几句谎话也没什么。
车开出义乌站的时候,短发妹子从睡梦中醒来,回到座椅上,向安铮笑了笑,从手袋中拿出化妆镜,展开看了看,在别人看来她在补妆,可事实上短发妹子却通过化妆镜观察着车厢内的其他动静。
在义乌站上重新上来了两个人,一个带着蛇皮袋子的农民工,蓬头垢面,身上味儿不怎么好闻,索性话不多,落座之后就没再说话。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白面皮的年轻人,一身正经打扮,像是个上班族的模样,上车之后就一直坐在短发妹子他们旁边玩儿手机,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窗外,看上去是短途旅行。
然而,临近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短发妹子忽然怒视对面的白脸男子道:“看什么看?他妈没见过女人?从上车起你就盯着老娘的胸脯,要不要要老娘解开给你看个够?”
车厢内一阵哗然,坐在短发妹子对面的那个小白脸,一张脸又红到了脖子根:“我没有……”
短发妹子道:“还说没有?就快把嘴巴拱到老娘怀里吃奶了!”周围人哄笑起来,安铮也不禁莞尔,这女人还真敢说。
那小白脸看来是真火了:“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我会看你?我宁愿去看头老母猪!
短发妹子极其的彪悍,听到这句话,猛然冲了过去,扬起手掌照着那小白脸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这巴掌打得既狠又急,可那小白脸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动手的速度丝毫不次于短发妹子,一把就将她的手腕给握住了,手指抓住的地方正是短发妹子的右手脉门,又准又狠,别看他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子,可是出手毫不含糊,手掌力量极大,捏得短发妹子半身酥麻,在第一次交锋上短发妹子显然吃了暗亏。
短发妹子的左手却瞬间掠过小白脸的腰部,左手间暗藏的锋利刀片悄声无息地从小白脸腰间掠过,刀锋割断了对方的皮带。
小白脸感到肚皮上微微一凉,脸变得更加白了,随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裤带一松,整条裤子一下就落到了地板上。露出两条苍白干瘦的大腿,看起来就像是得了营养不良,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齐声惊呼。
李念被吵闹声惊扰的睁开睡眼稀松的眼镜,只是一睁眼,就看到那小白脸突然裤子就掉了,吓得赶紧捂上眼睛尖叫起来。
这边的动静把乘警给招来了,乘警威严地看着他们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短发妹子指着那男子道:“他耍流氓!总是盯着我胸脯看!还脱裤子……”
那白脸男子尴尬异常,花内裤都露出来了,赶紧把裤子给拎起来,宛如豺狼般怨毒的眼光怒视短发妹子,在和她的交手之中,自己明显落在了下风。
短发妹子心里得意到了极点,可是脸上却做出异常委屈的表情:“警察同志,这人是个流氓,竟然当着我们三个女生的面脱裤子,做出下流不堪的猥亵行为。”一旁李念明显有些不情愿,倒是和她同行的那个长头发的妹子,随声附和的指认小白脸耍流氓。
安铮则心说,什么时候短发妹子也和他们一样成为小女生了?看不出还挺会装嫩。
乘警当然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怒视小白脸道:“你把裤子给我提上,跟我来一趟。”
小白脸道:“乘警同志,我裤子不小心掉了,我真的啥都没干啊!”
短发妹子一把将身边的安铮给拉了起来:“他能证明!”
安铮不想理会这等闲事,只是看着小白脸皮带上断裂的痕迹齐整,不像是崩断的,倒更像是割裂的。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看向那个问他要火的短发妹子,沉声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打瞌睡,没看清。”
安铮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农民大叔啐了一口道:“俺来证明,这狗曰的就是个流氓,一上车眼睛就到处乱瞄,不但看女人,他还盯住俺对面那个小哥身上看,看得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看人家还不算,居然还脱裤子,手还伸到里面乱摸。”
他所说的小哥,恰巧正是安铮!
小白脸杀了这农民的心都有了,这貌似忠厚的农民落井下石的时候居然毫不含糊。
那中年农民光说不算,大叔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大声道:“刚才俺都看到了,这小白脸的手很不老实,刚从裤裆里掏了半天!”
安铮微微一怔,只感觉中年农民工大叔手劲儿很大,小白脸的手腕被捏得骨骸欲裂,此时安铮才反应过来,一直坐在自己身边鼾声如雷的这个农民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主儿。
小白脸强忍疼痛,当着乘警的面他也不敢将此事穿帮,强颜欢笑道:“我我啥也没做!警务室就警务室嘛!身正不怕影子斜!”对方的手又是稍稍加了点力量,小白脸疼得差点没叫出来。
中年农民也没有继续为难短他的意思,放开他的手腕,拍了拍安铮的肩膀道:“小伙子,你别担心,俺给你做主!那小子刚才一直盯着你看呢,那眼神,咦,俺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乘警押着小白脸走了。
短发妹子没来由的狠狠瞪了中年农民一眼,中年农民只当没有看见,打了个哈欠,从随身的塑料袋中摸出了两根黄瓜,其中一根递给安铮:“小兄弟,你吃不吃?”
安铮笑道:“谢谢,不吃?”
中年农民张开嘴喀嚓一口就将黄瓜咬掉了一截,又看了一眼短发妹子她俩说道:“姑娘,要黄瓜不?”
短发妹懒得理会,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去了。
安铮发现短发妹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怔,这小姑娘目光不善啊!
他突然觉得,刚才那个谢顶男人,小白脸,以及面前的这几位都是来者不善!
至于,这一旁的中年农民不知目的何在?他究竟是为了搅局,还是和那几个人一样,抱着相同的目的?
还有对面的这两个小姑娘,看似天真烂漫,毫无机心,可是刚才那小丫头的眼光明显不善,安铮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
安铮此时却站起身来,向那位农民大叔道:“不好意思,我去抽根烟。”李念眨了眨眼睛,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她睡意全无,索性跟着安铮屁股后面一同去了。
安铮前往洗手间的时候,短发妹也站起身,她们和安铮走得是同一方向。长发妹前往洗手间,短头发的那妹子则就在座位上等着。
一下子,座位上只剩下了短发妹子和中年农民工二人。
中年农民打了个哈欠,想要继续闭上了双目。
短发妹子低声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哥您哪条道上的?堂上几株香?”
中年农民翘起二郎腿,低声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我的道儿上做买卖,问过我了吗?刚才那个小白脸儿应该是江晓度的人吧?怎么,黄四儿也在车上咯?”
短发妹子咬了咬嘴唇,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她忽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位究竟是谁,小声道:“原来是,常二爷!我觉得这是场误会,江晓度的人为什么在这趟车上我不太清楚,我来也是受人之托,带着刚才睡觉的那个小丫头回去问几个问题。”
中年农民道:“谢胭脂你一介女流,胆子却比我们大老爷们儿还肥。你和江晓度那笔账,该清算的清算。但是这趟车上,我就嘱咐你们两方人马四个字——不问恩仇。”
“这不好办吧。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老爷子我不能因为您这四个字坏了规矩。”
中年农民叹了一口气,笑呵呵的说道:“敢情现在的年轻人,翅膀硬了就像登高窜天儿了?谢胭脂在江浙沪也能横着走了?我只说一句,这趟车我承的是无锡老佛爷的人情,你们答应了,我卖你们个好,江湖路远,再见还是朋友。若是你们真想试试这趟水有多深,老头子我也等着。只是,怕是将来,要么你们这辈子再也别踏足江浙沪,要么你们就别想再出去了!”
十足的威胁,几句话从老人嘴里说出来,却透着淡然。
然而,当听到老佛爷三个字的时候,谢胭脂的脸上流露出的更多的是惊骇。
“老佛爷吃斋念佛,怎么会过问这三教九流的俗事?”谢胭脂不忿的说道。
此时,那个叫常二爷的老人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说道:“那小妮子是老佛爷的外孙女,这个理由可以吗?”
谢胭脂一愣,立刻变得谦恭起来:“二爷放心,我这就嘱咐我的人下车。”
“识时务,甚好。不过下车之前,你要是能让江晓度的人知难而退,那就更好了!老头子我念你个丫头好,将来若是去了重庆朝天门也能念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