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念记事起对于火车的概念其实一直是模糊的,因为就近一般都是坐自家的保姆车,远行则是飞机,最美好的一次旅行是坐游轮在新西兰玩了一圈,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而最近一次的离开沪上则是回老家无锡,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想到,离开沪上的时候是这么的狼狈。
二月底的沪上夜晚,天气仍然带着些许的寒意,并且下起了小雨。
“为啥不坐飞机?”李念跟在安铮的身后,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一顶看上去很嘻哈的棒球帽,拖着行李箱跟在身后。
一路上,安铮嘱咐了他很多次,让她轻装简行,可奈何这个小丫头还是把行李箱拖了出来。
“机场人多,想都不要想。”安铮眯起眼睛,二人刚走到站前广场的时候,安铮把李念脑袋上的棒球帽压低。并且带好了她的口罩,自己则把大衣领子立起来,遮挡了半边面孔。
任何地方的列车站都是龙蛇杂处,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
趁着夜幕,安铮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朝着车站内缓慢的走去。
临近检票处的时候,安铮看到了三四个行色匆匆,四处张望的江西人。他们扎堆着站在站前广场上抽着烟,警惕的看着四周。
“别抬头。”安铮一只手搭在李念的肩膀上,以最快速的时间通过了检票处。将那些站在旁边的江西人甩在身后。
“有问题?”等进站了李念这才敢小声的问道。
“这几个江西人不像是黄牛,我看到一个人虎口有纹身,腰上的衣服鼓鼓的,里面应该是藏着武器。多加小心吧,任何地方的车站都是治安最差的地方,沪上也不例外,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安铮一边说着,一只手抓着李念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抓着行李的背带,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候车厅。
李念很聪明,看了一眼候车厅的电子牌上的列车号码,再对照着班次表,很快她就发现了此行的目的地。
“我还以为你要去哪,搞了半天是往花城跑?”看了一眼列车的班次,李念在安铮一旁碎碎念的说道:“天大地大,干嘛偏偏往花城跑?”
“没为什么,长这么大,没去过,就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去看看,常常正儿八经的烧鹅,云吞面啥的,吃在花城,那地界儿是出了名的妖都。”说完,安铮伸了一个懒腰,一只手搭在李念的肩头上,一边说着,一边顺着人群往车厢的方向走。
天色已晚,天空飘着小雨,清冷潮湿的空气,让人一说话就哈出阵阵白色的哈气,看上去便有让人心里冷上一分。
正值二月,大学开学季,这趟南下的列车却依然人来人往,神色匆忙,大箱子小箱子,拖家带口的人充斥在这个车厢内。
安铮和李念很快找打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上,李念一屁股刚坐到这里,很快,他们的对面也坐上来了旅客。
两个年轻的大学生,也对,正值开学前的光景。
整趟列车一半儿都是南来北往的学生。
坐在安铮他们面前的便是两个年轻的女大学生,长得嘛,谈不上是什么美女,顶多算得上是看得顺眼的类型。
一个长头发戴眼镜的则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玩手机,似乎是在追一部当下最红的美剧,另外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则捧着一本《飞鸟集》看的不亦乐乎,敢情是个文青妹子。
安铮自觉地和这类小年轻有隔阂,却也就不都说什么。让李念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也就是靠窗的位置上,这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自己则倒在一旁打瞌睡,接连几天,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安铮没睡一个囫囵觉,自打上了车之后就开始犯困。
于是趁着列车还没开,安铮就先小睡一会,这一路漫长,尽管如今的出行首选的是高铁和动车。可是,密封的车厢里面,变数太多,而且,高铁站和动车组的排查相对十分严格,加上处于经济角度考虑,安铮他们选择的还是乘坐的普通特快列车。
“一会儿咱是不是补张卧铺票?”李念捅了捅安铮的腰眼子问道。
安铮翻了个身,舔了舔嘴唇,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说道:“什么是等你想到去考虑早就玩八秋了。”
“这么说,你已经把卧铺办下来了?”
安铮眯起眼睛说道:“没有,我买车票的时候已经没有卧铺票了?”
李念脸色很难看,显得十分不耐烦的说道:“这么说,我要和你在车上坐将近二十个小时?”
安铮懒得理会,此时列车已经开始缓缓的启动开来。安铮一把手将李念的鸭舌帽放低,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去抽根烟,你老实坐在这儿。”
“我也去。”李念拽着安铮,他看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一个大汉。
后者留着络腮胡子,穿着一件风尘仆仆有些年岁的棉袄,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盘膝抠脚,时不时的还跟坐在对面的那两个女大学生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副猥琐的样子,李念显然是看的有些反胃,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心里没底,便要跟着安铮去抽烟。
安铮也是知道的,李念这丫头也就是窝里横,出了门原形毕露,胆小的厉害。索性,跟着自己也没坏处,便让他跟着自己来到了车厢连接处洗手间和热水房的旁边。
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盒红双喜,所剩的不多了,拢共也就半盒的样子,安铮心想着得计划着抽,最起码得坚持等到花城了,不然这一路要是没个烟,对于老烟民安铮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李念斜靠在车门旁边,看着外面,列车已经启动,沪上的街景和夜色已经被列车甩在了身后,透过玻璃窗,依稀可以看见沪上的夜景,可渐行渐远的景色仿佛是在暗示,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李念的内心是失落的,安铮是知道的,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扔出来了一瓶可乐,递给李念,说道:“你得从现在开始意识到,以前的生活和自己彻底说拜拜了,最起码短则一年,长则一两年,你不愿意也不行,必须在外面就这么漂着。”
“你别劝我。”李念挥了挥手,平日里他最不喜欢闻二手烟,可是现在,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她很努力的想离安铮近一些:“我觉得出去也好,沪上呆了十几年了,闭着眼都知道路了。我只是不理解,我爸为啥突然对我这么狠心。”
安铮摊开手,没多说什么,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李家门里的事情,自己知道的也就那么一点点,况且,自打这次的事发之后,李锦时的一系列举动,更是让安铮感到摸不着头脑,越发觉得李锦时这个人看不懂了,索性也就不去猜度李锦时的想法了。
安铮正一边和李念有一句每一句的斗着嘴,眼见手里的烟已经抽了一多半了,刚想灭掉,却就在这时候,车厢门打开,安铮抬头一看,这不是刚才一路上看了半天《飞鸟集》的那个妹子吗?
本来没什么交集,安铮也懒得当猪哥和人家搭讪,转身带着李念就打算回去,却没走出去两步,那个看《飞鸟集》的短发妹子,却突然叫住了安铮。
“小哥,能借我个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