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几年,安铮见到过不少枭雄巨擘,那些纵横金三角,或者哥伦比亚毒帮的大佬,亦或者是华尔街的那些享受着纸醉金迷的吸血鬼。他们身上有一种让常人望而生畏的感觉,或者说气质。
但是,从来没有像江晓度这样,戴着一副老旧厚重的眼镜,近距离的坐在对面,像是唠家常一般的说这话。
他哪里像是一个管理着地下秩序的人物,分明就像是一个中年危机秃了脑袋,大腹便便,心中早已没了什么报复,或者说野心的教书匠。
塌陷的鼻梁像是他的气质和脊梁一样,没有半点枭雄巨擘应有的王霸之气。
甚至,他在和安铮说话之前,还在批改那群小学生们的加减乘除的作业,并且格外的认真仔细。
“其实,我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教书育人,这是大功德。只不过,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如果,这个世道没那么艰辛,我或许会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一辈子在这么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学里面,教书育人和孩子学问为伴。”
“江先生挺喜欢附庸风雅的。”安铮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世事如棋啊,有些时候,心里想的不一定就会成真。如今,在这里教书,无外乎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伪装罢了。做我们这个行当的太容易交到朋友,也很容易收获几个仇家。所以,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狡兔尚且三窟呢,更何况是人。”
安铮竖起大拇指。
“你今天来注定不会问道任何的问题,我也不会告诉你太多的问题。我有心结交你这个朋友,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终归不是一路人。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的答案,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如果出卖了雇用我的老板,恐怕我的招牌就砸了,那些沪上的精英们便不会再找我做生意。”
说完,江晓度甩了甩手,随后,摊开手说道:“经营偌大一个盘子,跟我吃饭的伙计们有很多,我的旗子如果倒了,世道就会乱,没有人管理那些下九路的蛇虫鼠蚁。这是很多人都不想看到。不光是李锦时这些活跃在陆家嘴的大佬们,还有人民广场旁边红墙里住着的那些大佬们。所以,我这种小人物,有些时候对于大人物来说,其实也是很重要的。”
江晓度从容的说着,他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半点一个灰色人物应有的霸气,每一句话都说的不温不火,娓娓道来,气质温文尔雅。他更像是一个读书人,而非一个大流氓。
“所以,二位请回吧。”正说着,突然一只白猫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
三下五除二的翻身跑到了江晓度的怀里,后者从容淡定的抚摸着那支白猫的后背。那只猫,通体白色的容貌,包子一样的脸,绝非是那些一般垃圾箱里住着的野猫,而是精心打理的假毛。
没来由的,这一幕让安铮想到了美国电影教父开头的那一幕,马龙白兰度演的老教父。
安铮短暂的出神时,猛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门外传来了一些动静,这让安铮如临大敌!
他下意识的手腕一抖,匕首已经从袖子里抖了出来。
江晓度观察的十分仔细,他捕捉到了安铮的这么一个动作,猛然抬起手,说道:“安先生稍安勿躁,阿四是我的朋友,平常负责照顾我的安全。阿四,出来吧,见见我们的客人。”
说话间,门外果不其然闪出了一条黑影。
托尼的脸上有些惊讶,因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发觉,门外有人。
阿四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皮衣,留着一个大背头,鼻梁高挺,目光阴鸷,下巴上仍有青色的胡茬。他身材魁梧健硕,脖子修长,四肢强壮。那种强壮看上去是精壮,而非一身横练的腱子肉。
他的手始终放在怀里,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深邃的眼睛始终盯着安铮,似乎他早已锁定了安铮才是两位不速之客当中最危险的那个。
“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安先生今天的造访,我个人觉得是有些无礼了。作为补偿,我觉得安先生今天走之前,应该留下一些什么。”
此话一出,猛然间,阿四藏在怀里的手伸了出来。
一把蝴蝶刀,大马士革钢的螺纹清晰,阿四我在手里,没有半点的花哨。只是握着刀,目光紧盯着安铮的手指,站在宿舍房间唯一的进出口旁边,颇有一夫当光万夫莫开的意思。
“哎哟喂,意思是今天不见点红,咱们这事儿是了结不了了是吧!?”托尼一边说着,插着腰,翘着兰花指便撸起了他的袖子。
“你的话很多,舌头也很多余。”门口的阿四说话了,声音沙哑,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在发出声音一般。
“好了,阿四。”江晓度抬起手,打断了阿四的威胁,然后对安铮说道:“其实,没有那么血腥暴力,毕竟这里是学校,我也不想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
说完,江晓度拿起手边的烟盒,抽出了一根香烟给自己点上:“新闻我看了,刀疤应该是在你的手里,也是通过他,你才查找到的我。既然如此,那么,你就把刀疤交出来吧。不管是谁,人生在世总要有个规矩,刀疤出卖自家兄弟,总应该给出一个交代。”
安铮冷哼了一声:“这么年代了,难不成还打算三刀六洞?”
“刀疤是我的活计,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但我,也我有心结交你这个兄弟,你把刀疤叫出来,权当是投名状了。”江晓度冷声说着,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江先生您这里的规矩还真多。”安铮冷声说着:“刀疤我是不会交出来的,但我也不会为他保驾护航。江先生在沪上手眼通天找个把人应该不算难事吧?”
“安先生是打算诚心不给我江某人面子?”
“这话说得,江先生不也没打算给我留下多少情面,不是吗?”
二人言谈之间,却不知不觉把话已说死,一时之间房间内四个人,气氛陡然清冷了下来,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安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