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神曲》 第三十一章 重见天日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此间主人一直未曾现身，楚缘的伤势却已好得差不多了，因为担心外面的情况，便决定不再耽搁，多费点事好歹都要出去。

    临走之前，忽然想起那那鬼斧神工一般的冰雕，好奇心起，再次来到那间巨大冰室。

    冰雕一如既往地立在那里，楚缘走得近些，见那冰雕五官精致，带着莞尔的笑意；双手一上一下，摆一个素女采星诀，恰似在修炼；两只纤足裸着，给人一种款步而来的错觉，姿态优美如玄女踏云。

    越是观看，楚缘越是觉得惊异，大起胆子碰了碰冰雕手背，只觉凉而不侵，滑而不硬，仿佛颇有弹性。

    这，这竟是真的人！

    楚缘慌忙后撤，待见对方未有动作，定了定神重新打量，心里实在难以相信。要知道，修真界的某些炼器高手炼制的人形傀儡，是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

    如此这般经过小半时辰的观察和研究，楚缘选择了相信自己真实的触觉和判断，眼前冰雕的确是真人！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真人怎么会变成冰雕？即使被冰封，肉身也不能完全化为冰！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楚缘开始在偌大的洞天找起证据来，半日之后，楚缘手捧一枚灵简，埋头看了一会，关于这洞府，关于那冰雕女，他已全然知晓，却不知为何，望着这座冰冷空寂，存在了不知几千几万年的冰洞，他的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

    美丽如冰雕女者，仍不免撒手红尘，绝代芳华又如何？公侯贵胄又如何？千万年后，可有人记得？众生在这世上匆匆来去，所有的执着意义又何在？难道一切的努力都只为了那昙花一现的美丽吗？

    这些问题由于年龄的关系楚缘并无明确的概念，不过他少年更事，生死边缘都徘徊过数次，多少有些感悟，此时一经触动，便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个中原因，却是要从修炼的根本讲起。

    蛮荒时期，人们认为修仙是神话是传说，并发明许多身外之物来变得强大乃至满足飞天之愿，却始终没能找到强化自身的途径。

    现在看来，修炼简单说就是一个收天地灵气归于一身的过程。

    什么是天地灵气？说白了就是能量。日精月华是灵气，风雪雨露是灵气，万物因灵气而生，缺灵气则废。

    那么如何收集灵气呢？

    首先灵气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流动的，从宇宙自然而观，灵气总是从多的地方流向少的地方，此所谓“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其次收集灵气的方法千差万别，凡人吃饭是收集灵气，百花承露也是收集灵气，修炼亦然。

    具体来说，如今修真界所有修炼的技巧，目的都是让身体散发的灵气水平处于低位，最好是零位甚至负位，这样周围的灵气便会涌来加以补充，位差越大，修炼速度越快！

    听起来简单，个中却有一个难处：修为越高，自身聚集的灵气越多，灵气水平就越高，就越容易逸散，灵气的吸收就相应地愈加艰难，这便是修炼越往后越难的原因。

    这就像逆水行舟，只有聚多于散，修为才会进步；反之，辛苦修来的灵气就会渐渐消散，重归天地。

    为了解决这一矛盾，修仙者创立了丹田成界之法，修儒者创立了绛宫围田之法，武修用了养身为渴之道，妖修则走了金丹混元之路。

    不管是那条道，都是为了将自身收纳的灵气藏起来，藏的得越深越好。

    然而，灵气逸散的过程无时不刻不在进行，走路，沉思，尤其是斗法之时，体内的灵气都在消失，这个过程直接影响寿命。

    如婴孩，其灵位本低，收集来的灵气又被用来生长发育而快速消耗，所以始终处于“渴”的状态；成人之后，灵位升高，身体需求也不那么显著，甚至有人不加护持，势必加速灵气逸散，进而加速死亡。

    而那些加强锻炼，增加身体对灵气的需求，或者静心养气，减少灵气逸散者，寿命则相对延长。

    这就是收支！

    对于修者而言，每一次的突破进阶，都会让自身的灵气承纳力成倍上升，以缓解之前灵位增高的压力，但随着修炼的进行，灵位会再次紧迫起来，要求修者继续扩容，如此不断。

    如果有一天，修者不能及时解决这个矛盾（突破进阶），体内灵气就会加速流散，寿命也会渐渐削减，在这一点上修者并未比凡人高明多少。

    也就是说，修炼一途并没有真正的永生，除非能够超脱一方宇宙法则而存在！

    那冰雕女本名曼语，身具冰系异慧根，资质非凡，芳色倾城，人送雅号“语冰姬”。万余年前，她修为迟迟未能突破，寿数将尽，遂遍游山川，以期机缘，可惜终未如愿。

    当她来到沁穆雪山时，当时此处尚是风物倚翠，美不胜收之地，语冰姬流连不已，又皆心灰意冷，便决定就此坐化。

    在最后的岁月里，她安排好一应后事，而后建了这座冰府，又施展“元素为媒?羽化成冰”之术，整个人化作一座美丽的冰雕。

    这种秘术与武修的凝血金身颇类。

    所不同者，凝血金身是将精血极限凝缩，只要条件合适，尚有回复之可能；语冰姬却是再也无法转活了，而且即便化作冰雕，原本聚存体内的海量灵气仍会源源不断向外流逝，一旦灵气耗尽，便无法维持冰雕形态，遗体也将瞬间风散。

    对于一个在意容颜的女子来说，这无疑是最痛苦的，即使她已经看不到。所以，她布下种种手段以减缓这个过程。

    奈何灵气的自然流向是宇宙本则，而时间又实在是个可怕的敌人，哪怕最厉害的修者，布下最强大的阵法，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

    如今万年已过，语冰姬逸散的冰属性灵气早已突破冰府，逐渐造就了偌大的沁穆雪山，当初的美人心计又有谁人在乎呢！

    这些都记载在语冰姬留下的灵简里，并特意写明，她将一生收藏的灵物都留在一个纳镯中，希望后人收了纳镯后，能帮其找一种叫做“髓冰魂”的灵材，以特殊手法加入冰雕，能护其遗体数万载不衰。

    愿望自然是美好的，或者是爱美之心超越了理智，让她忘了万年之后，当初留在纳镯上的心魔誓言和禁术已然统统失效，即便有人拿了东西，也不一定帮她。

    不过，语冰姬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的是楚缘，其万年不减的美丽执着，让楚缘震撼不已。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这执念绝不因死而止，也绝不因时而息，这执念可以让一个人超越生死而存在，可以影响到身前身后无数的人！

    忽然间，楚缘的灵魂仿佛得到升华一般，之前的沉重一扫而空，他的目光穿透冰府望向外面的世界，深藏心中的那份属于自己的执着也愈加坚定起来！

    ......

    当天，楚缘在语冰姬的指示下颇为轻松地出了冰洞，竟然直接站在了瞻天台的那方横冰之上，又值日正天高，山风呼啸，说不出的畅快。

    他将洞口重新封死，既做隐藏，又免得灵气外泄得更快，随后来到峰缘，放眼望去，山还是那山，明显羸瘦；雪还是那雪，略带萧条，短短数日，雄伟的沁穆雪山好似大病了一场。

    “也不知月儿他们怎样了？”

    这般想着，楚缘有些后悔没跟铭世借一两张音符来，只好顺着冰壁溜下来，一路向下，且走且寻。

    半月前绿白泾渭的美景已然不在，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煞白，不时可见逃避不及埋骨半截的兽尸。楚缘展开速度，用了两天功夫把雪山重新转了一遍，一无所获，渐渐接近山麓，眼见大大小小的冲击雪扇一直延伸到十数里开外，无数乔株巨木成了横尸败絮，他的心也越来越不能平静。

    转眼又近日暮，残败的沁穆雪山在薄阳之下倍觉凄凉。

    楚缘正感彷徨，忽闻远处人声隐隐传来：“我说早点出来找易兄弟吧，你们偏不让，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易兄弟找不到我们，可得多着急！”

    声音粗犷，嗓门高亢，不是大汉訾雷又是何人!

    楚缘大喜过望，几个呼吸奔了过去，一眼便望见司空筑月俏然而略显萧瑟的身影。

    “嘿，大家好吗？”

    一语方出，那个火红而温暖的倩影已径直扑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