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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穿着绛色丝绸罩衣,上头的菊纹用金线绣成,外边披着一件黑色的金边斗篷。这一身倒算耐脏。因衣袖略宽,皇后落笔时需用左手捏住袖摆,看起来甚是费力。
一个着粉烟裙的宫女站在桌案前,应是画师的“模特”。
韵贵人双膝跪地。“皇后娘娘,妾身将卜算子请来了。”
皇后立即转过身,用亮晶晶的眼看了下傅烟芜。烟芜行了大礼。
“韵贵人,你先回去吧。”
“是,妾身告退。”
见韵贵人走远,皇后又叫宫人撤下,开言道:“真没想到,仅凭一封书信就让我受益匪浅的是个小姑娘。”
烟芜提起腰间的竹刀,写道:娘娘谬赞了。
皇后娘娘闺名陆若雅,其父乃国子监祭酒陆荆,大丰最高学府的首官,掌太学国考刻印史书等职责。国子监祭酒品级虽不高,却非大儒不能胜任,因国子监的学生有许多达官贵人之后。若无满腹经纶之学问,定然是镇不住的。
“你的字体似乎自成一格,不知道学的是哪一派?”
烟芜汗颜,写道:因自幼抄写佛经,故练字并未专门研究派别,只一味求快。
皇后娘娘又瞅了瞅这四四方方的字,跟簪花小楷确实有些区别。倒并没露出鄙夷之色,略笑道:“卜算子是个洒脱之人。”
一阵凉风吹来,烟芜似听到风中夹着声叹息。
这位皇后娘娘与她是第一次见面,但曾有过书信之交。
记得,那是入卜门之前。春喜敲完了登闻鼓,祖母也被放出大理寺。
皇后娘娘将一封信送到安平侯府,说本该亲自召她进宫,但是恰逢面上生疹子,只能递来信笺。娘娘在信中说,她近日烦闷不已,不知有否解决之道。
当时正是大采选之后不久,皇上的后宫添了不少人,烟芜可想而知皇后心底的不快。只不过皇后碍于颜面,不好直言。
烟芜便回信说:做些自己欢喜的事,可绣花、种植、画画、练字,不一而足。
后来的进展烟芜就不知道了,因为上了寒山寺学卜。
今日看来,皇后果然重拾画笔,缓解了心中郁闷。看皇后作画的样子,想来在闺中就是极擅长的。
只是不知道,皇后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烦心。
后宫隔几年都要采选,若皇后自己想不开,怕是要度日如年了。
皇后背过身,幽幽问道:“你说,为什么要有嫡庶之分?一样都是人,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也不知为了什么。本宫实在想不通。”
烟芜在衣袖中笼起手,皇后娘娘很喜欢伤春悲秋呢。
“你一定会奇怪,本宫是陆家嫡枝出生,为何有此感叹。其实本宫不是为自己感叹,而是为天下女子而叹。”
烟芜恍然大悟,皇后为天下女子而叹的是,男人为何要三妻四妾吧。没有三妻四妾,又哪里来的嫡庶之分。
只是,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实在不宜如此忧思。做皇后的,该得大气,不能总是做小儿女情状。
皇上有心做圣明之主,皇后就算不能鼎力相助,也该理解体谅。这里不是现代,讲究一夫一妻,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除非出家为尼,不然只能妥协。
当然,她本人是绝不接受丈夫三妻四妾的。可是,离开秦彻她能活,若是皇后离开皇上,就不敢说了。
烟芜写道:皇后以为为何会有三妻四妾嫡庶之分?
皇后娘娘神情惆怅。“因为男子大多喜新厌旧。”
烟芜略惊。这是皇后的观念,怎么跟寻常闺阁女子似的。不说农耕社会对劳动力的需求,至少也该想到大世家嫡长子对家族资源的继承权吧。
瞬间觉得无语。皇后的格局太小了,这样的性子怕会死的很惨。皇宫,绝对不是一个讲爱情的地方。一个皇后,要么贤,助皇上安天下;要么奸,为自己的母家壮大势力,为自己的儿子增加筹码,断断不可流连于什么情情/爱爱。
想想历史上的皇位之争,拼的是什么。在皇子们资质都不差的情况下,拼的是父亲是否喜爱、母家是否强大、妻族在关键时刻能不能提供给力的后援。
不过,皇后一时怕接受不了太多,只能给她讲几个要点。
烟芜写道:战争、农耕、女子诞下后嗣。
皇后看了半天,仍觉朦朦胧胧。除了女子延续香火,前面两点都有些吃不透。
“卜算子的意思,男子三妻四妾是为了家族枝叶繁茂?”
烟芜点点头。在古代,女人最大的用途就是生育工具,这也是父权社会里女子悲惨的根源。
对比下现代社会,越是文明程度高的国家生育率越低。
女人,只有从“不得不生”里面解放出来,才意味着真的自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