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犄角旮旯偷偷摸摸注视着这一切的玄九,待若婵离开后,从窗户外飞进楚蕴的屋子。刚才在外面没看清楚,玄九靠近,看着缩小版的云乾,肉嘟嘟的脸,瘪着小嘴,想哭拼命忍着,嘴角还挂着粒残留的米粒,有些滑稽,小手也是脏脏的,指甲缝都是泥,更别提身上的衣服了,图纹发灰,起码有十天半个月没洗了吧,还很单薄,凡间现在是冬狩,皇宫有这么穷么,至于这般苛待只有五岁的孩子么。
楚蕴惊奇的发现窗台有只从来没看见过的小鸟儿,正的转着眼睛打量他。
“小鸟儿,你怎么飞进来了,要是被外面的坏嬷嬷看到了,会把你抓回去的。”楚蕴踮起脚小心的关上了窗户,生怕惊动她,又小跑把门拉上了。楚蕴误把玄九当成是宫中妃嫔养的鸟了,宫里只有嫔妃们有这样闲情养些花鸟。
“你的羽毛是黛绿色的,真好看。”楚蕴趴在窗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喜鹊玄九,虽说第一次见到黛绿色羽毛的鸟儿,楚蕴却惊奇中带着欢喜,总觉得这只鸟儿圆溜溜的眼睛特别熟悉。
说的玄九都不好意思了,平时老是被云乾损,头回听到句好听的竟然是在小不点嘴里听到,没差,左右都是云乾。
“小鸟儿,你叫什么名字?”楚蕴伸出小手想要触碰她,又怯生生的缩回了手,他这样会吓着小鸟的。于是楚蕴就开始和玄九聊天。
“小鸟儿,你是哪个娘娘养的?”
“小鸟儿,你见过我的父皇么?”
“小鸟儿,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要不,你就住这儿,我陪你玩好不好?”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你不要害怕。”
“······”是你自己害怕吧,成为人类小屁孩的云乾还是一样的罗嗦,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楚蕴对着玄九自言自语道也不觉得无趣,反而很欢愉,挂着米粒的小脸上溢出了光彩,仿佛是许久未曾说话般,想要把所有的话一下子说出来,可一个五岁的孩子脑袋瓜里能有多少语句。
楚蕴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看着玄九,玄九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同样看着他,你特么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
“对不起,小鸟儿,我都忘了小李子告诉过我,小鸟是不会说人话的。可你为什么不叫呢?”
“布谷,布谷布谷!”玄九配合的叫了几声,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算了。
楚蕴眼睛一亮:“小鸟儿,你饿了是不是,我给你去院子挖蚯蚓吃。”说着说着就急匆匆的拿了个茶盅去院子,临走前倒不忘记把门带上。
我不是鱼,这熊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
等楚蕴抓回了一茶盅的蚯蚓,再进屋里,玄九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离开前用法术给他留了几套干净暖和的衣服,神不能插手改变凡人的事,改命的事儿再说吧,现在先让他过的稍微舒服点儿,不算插手。云乾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玄九一想到楚蕴身上那套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薄秋衣,还有他跑出去抓蚯蚓才被她发现的,脚底磨坏的旧鞋,看起来并不合脚,司命完全小心眼,心眼比月老还小,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里,一点儿都不称职。
“小鸟儿?小鸟儿?”去哪儿了?楚蕴记得他明明关好了门和窗户的,小鸟不可能飞出去的啊,楚蕴翻箱倒柜,钻进床底寻了两遍,就连鞋底也翻看了,就是没有玄九的踪迹。
床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套干净的衣服,楚蕴以为看花了眼,自己何曾有过如此新的衣服,伸手扯了扯,衣服被蹭脏了一角,是真的,楚蕴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感觉没那么脏了才拿起崭新的衣裳仔细端详,发现衣服大小与他身形差不多,楚蕴脱下身上的衣服,把新的衣服套在外面,正合身,特别柔软,软软的绒很暖和,暖暖的楚蕴都不舍不得脱下来。
这是谁留下来的?刚才除了小鸟儿在屋子了,谁都没有来过,是小鸟儿留下来的,一定是。
小鸟她一定是想谢谢他给她捉蚯蚓,所以送个他的礼物,一定是这样,小鸟她是妖怪,不对,不对,小鸟是好的,可是他抓的蚯蚓还没给她吃呢。
楚蕴脱下身上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抚平上面的褶皱,用心的折叠起来,不舍得的看了两眼,还是将新衣裳全部藏在了床底下的檀木盒子中。
玄九本欲见过云乾的转世便离开皇宫,去做任务,却察觉皇宫若有似无的透着丝丝妖气,不仔细更本发现不了,这可就耐人寻味,人间的皇宫乃正气之地,有地仙护佑,不该有妖气渗透,寻常道行浅显的妖魔根本靠近不得。想来这皇宫有没有妖与她何干,唯一担心的也就只有转世为人的小云乾,玄九苦恼着想帮他改命,却丝毫动不了命格录,云乾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此时一阵诡异的阴风迎面吹来,玄九化身人形,娥眉微皱,受其力却不见其人,可见这妖道行不再她之下,且高于她,不知是敌是友。
一双黑色金纹的靴子映入眼帘,接着是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眼神鬼魅,身上煞气那么重的玄九只认得一人,便是面前万年冷面孔的花洹。这倒是巧了,云乾前脚转世,花洹就出现在皇宫,不说他们有一腿,玄九打死都不信。
“我说这皇宫怎么有股神仙肉的气味,云乾的跟屁虫不好好呆在神界,来凡间作甚。”一想到云乾从他眼皮子底下盗走了六轮玉,花洹连带着看玄九也没好脸色,虽说从来不曾有过吧。
玄九本就生的绰约,一笑起来更是明艳楚楚:“魔君,不好好呆在魔界,来凡间又为了什么呢”
花洹眼皮子抬了抬,轻哼了一声:“我为何告诉你。”
玄九笑的一脸我懂的表情,道:“既然有你在皇宫护着云乾,那我就可以安心做任务去了
。”说着又变成了小喜鹊的形态。
“慢着,你说云乾他也在皇宫。”花洹狐疑道。
“是啊,你不知道?”你不是为了云乾而来?奇了!
花洹不哼声,玄九继续道:“云乾被扔下来了,就因为了那块六轮玉,如今便要历六世轮回之苦,很惨的。你既不是为他而来,那又是何故?”
“与你这只鸟无关。六轮玉呢?”
玄九顺了顺羽毛,云淡风轻的回道:“碎了。”
花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碎了?”
“对啊!”碎了就碎了嘛,干嘛那么惊讶,多少也有点魔君的姿态嘛!玄九翻了个白眼。
成,你牛逼。花洹刹时没有任何心情去寻遗自己失人间的一魂,更别提和玄九唠嗑了,甩了个不悦的脸色,拂袖而去。
玄九也不管,她对寻六轮玉根本就提不起兴致,天命难违。话说是她弄碎了六轮玉,可她怎么知道六轮玉会掉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天帝给了她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欲哭无泪,不过天帝也没给她限时间,只说在魔界之前寻得,刚才还透露给了花洹,看花洹也不知道六轮玉的下落。
“哈哈,抓到你了。”稚嫩的童声中透着得逞语气。
就在刚才,花洹走后不久,玄九想事情想的入神并未在意后边躲着的小人儿。小人儿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了,目光紧盯玄九,乘其不备,一个扑身压住了喜鹊玄九。
若我真是小鸟不被你压死才怪,玄九当是楚蕴顽皮,并未过多挣扎,心里还在思虑六轮玉的事。只见小人儿不知轻重的拎起玄九的翅膀,另一只手戳了戳玄九的鸟嘴,得意的说道:“从没见过这么笨的鸟儿。”
玄九总算察觉出不对,眼前这小孩哪里会是云乾的转世,分明是未曾见过的调皮捣蛋的人类小娃。
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公鸭嗓“太子啊,可算是找到你了,真是急死奴才了。”几名贴身伺候太子的太监匆匆赶来,每个人都惶恐万分,生怕眼前的小祖宗有个好歹。
这个小孩是太子?最后害死云乾的罪魁祸首,命格录上云乾的弟弟。
此时楚泓然还在逗弄玄九,小手冷不丁的被玄九琢了一口。
“嘶,好痛。”楚泓然松开手恨恨的把玄九摔在地上。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瞪着她。
太监们一个个殷勤的挤过来查看太子楚泓然手上的被鸟琢的伤口,楚泓然推开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狠厉,对众太监们发号施令道:“把这只臭鸟给我抓会宫去。我要好好惩罚她。”
玄九本来就有些慢半拍,缓过神来,眼前十几个太监像看见自己的“宝贝”似的如狼似虎的向她扑来,亏得她立马避开,得以幸免被压死的命运,十几个太监压过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懒得跟你们玩,你们能追上我再说吧。玄九挥着她的小翅膀,装作看不到身后十几个疯狂追赶的太监。
“抓住她,有重赏。”
小太子发话太监们越发奋力追赶,奈何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直到最后一个追赶她的也累趴下了,玄九才落在宫墙的瓦片上,怜悯的俯视着这些无知太监,人力不可为,如何能与飞鸟比快,这不是作死么,为了小屁孩口中的赏赐至于么。
楚泓然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见玄九竟悠然自得的于宫墙之上,小手指着玄九,小脸气的涨红训斥一众太监:“你们这帮没用的奴才,抓只小鸟都抓不住,我让母后把你们都杀头。”
楚泓然更生气了,眼眶一下子红了,终究还是个孩子,遇到芝麻大小不如意的事,觉得自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狼狈的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哪还有刚才身为的太子的嚣张。
太监们都习以为常了,却不得不一个个围上去安慰,毕竟是主子,还是未来储君,阿谀奉承哪有不对之理。
越是安慰,哭的越狠,最后哭的没力气了,嘴里还呜呜的,胸口配合着一抽一抽。
玄九完全不把楚泓然放在眼里,这点小事都哭鼻子,真怀疑司命怎么想的,把这么个乳臭未干小屁孩塑造成未来弑兄夺位,满腹心机的上位者,害云乾那么惨。
玄九实在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看小屁孩哭鼻子,拍拍翅膀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突然一只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玄九及时躲避,岂料,数十只飞镖冲着玄九而来。
玄九简直惊了,不过是琢了你一口,用不着致鸟于死地吧,玄九看到太监之中藏有两名高手,下手狠毒,几乎镖镖飞致要害。
玄九此刻还是小喜鹊的形态,无法施展法力,若现在化为人形恐怕会被当作妖,分神之际,一只镖擦过左翅,虽未受伤,但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迅速飞走,那料那两人步步紧逼,非要将她射下来才甘心似的。
玄九一路防止后头如雨后春笋般涌来的飞镖,直到零零落落没几只,才敢稍微飞慢些,没想到还是栽了,没栽在镖上,竟栽在了一支箭上,这皇宫太可怕了,这人间果然时时刻刻不能放松警惕,钟灵说的太对了,人太狡诈了。她好说也是个三千岁的神,怎么就被一个五岁孩童给抓了呢,玄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善良了。
玄九被箭射穿了右边的翅膀,疼的只能哼哼,恨不得把罪魁祸首眼前的楚泓然碎尸万段,楚泓然哪里还有刚才哭鼻子的窘态,鼻子虽然红红的,小脸万分得意:“让你琢我,还不是落在我手里,要是你乖乖的我肯定不会让神箭手射伤你的,谁让你欺负我。”楚泓然傲娇的拎着玄九的翅膀,把她扔进了金丝笼中,对贴身太监说:“去找太医治治它,别死了,我还要玩呢。”
“是。”
这一边,花洹回到魔界,越想越不对,云乾若非自愿,谁人能将其丢入六道轮回,还有六轮玉碎的也着实蹊跷,听玄九所言是云乾所为,这是今日他听到的最好笑的冷笑话,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弄碎它,但是云乾他,绝不可能。
花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思虑汇集,突然心中有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