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涛涛折腾了大半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三点。
徐子龙的作息时间并不规律,能熬夜,不能起早。
现在睡觉的话,明早即使起得来,一上午的状态都不会好,还不如干脆不睡,中午的时候找个地方眯一觉补充一下睡眠就可以了。
正房的灯光已经关掉,看来小施已经睡了。
徐子龙倒院子里,接着水龙头洗了洗头,弄一条湿毛巾擦了擦身子,顿觉精神百倍,只是有些遗憾房间里没有浴室,洗澡太不方便。
回到房间,点亮台灯,继续自己的“创作”大业,争取尽早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剧本写出来。
心中沸腾着一种兴奋。
……
……
片场。
中午等盒饭的时候,高小西把徐子龙叫过来。
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徐子龙,高小西笑呵呵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好上手的工作?”
说着,掏出烟散给徐子龙一根,甚至亲自帮他点上。
看得周围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那是一个个羡慕嫉妒恨,可大家都知道徐子龙是高小西“失散多年的兄弟”,全组最受高小西待见的就是他了。
徐子龙谢过,坐到高小西旁边。
“还行吧,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手忙脚乱,这阵子好多了。”
高小西拍拍他肩膀,俨然一副良师益友的样子,敦敦教诲。
“你还年青,年青是这个行业最大的短板,因为那意味着经验的缺乏,可也是最大的资本,容许你犯更多的错误。平时要多琢磨,多学习,多做事,不要怕做错,只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做错不可耻,可耻的是在同一个地方错两次。”
看到徐子龙听的用心,还不住点头,高小西心情不错。
从徐子龙进入剧组一直到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见识才华、成熟稳重、办事能力,都让高小西极为满意,认为他前途必然远大,所以很是有心栽培。
“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气度!”
徐子龙不解:“气度?”
“没错,”高小西点点头:“在片场的气度。”
徐子龙不太明白,不过他也没问,只是看着高小西,他知道高小西会跟他讲明白。
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很是有些良师益友的意思。
“你发没发现一个问题,剧组里的人大多对你很友善,平时吹牛打屁都可以,可是一旦涉及到工作,哪怕犯了错误他们也会毫不相让?”
徐子龙想了想,确实如此。
“知道为什么吗?”
徐子龙琢磨一下,不是很确定的说:“他们不怕我?”
高小西:“是,也不是。”
然后故作高深的斜眼看着徐子龙,好像旧社会教书先生等着学生送上束脩……
徐子龙赶紧狗腿的跑去拿了一瓶矿泉水,一脸谄媚的笑容:“导演,您喝水……”
高小西哈哈一笑,徐子龙也笑。
不过一个小玩笑而已。
“剧组就是一个社会,等级观念非常强烈,每一个人,都要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做到强势。比如剧务必须听剧务主任的,剧务主任必须听副导演的,副导演必须听导演的,而导演有必须听取制片人的意见,又比如哪怕再大牌的演员,进了剧组也得规规矩矩四面讨好……”
徐子龙想了想,确实如此。
剧组里的等级分明,他是深有体会。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职权范围,哪一个职位犯了错,就会清晰的反映出来,影响到整个剧组的进度。
所以每一个职位的负责人,都不会去讲什么情面,平时吃吃喝喝是一回事,到了攸关自己利益的时候,也会毫不退让。
剧组可以犯错,但是错误绝对不能犯在自己身上!
所以每一个人都会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观点,轻易不会妥协。
除非你有能让他们妥协的能力和气势。
这就是考研到导演对于剧组的掌控,剧组是否按照导演的思路在运转。
而这,也是一个优秀导演和普通导演的分界线。
这就像打仗一样,一个将军不能做到对麾下部队如臂使指,还谈什么胜利?
高小西这是在教他怎么当一个好导演啊!
这些东西,在学校里永远也学不到。
“一个主管,如何让手下信服?一个词,能力!你有超人一等的能力,别人自然对你信服。可问题是,再超人一等的能力,也不可能用不犯错,如果犯了错,威望尽失怎么办?那就要靠你的气度,或者说气势。”
高小西很严肃:“而气势来源于哪里?来自于自信,我永远正确的自信,哪怕错了也让大家相信只能这么办的自信!”
徐子龙心里一震。
其实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却从没有这么清晰深刻的去思考过。
如何当好一个上位者?
这番话一针见血!
不仅是剧组,各行各业莫不如此。
高小西见到他深思的神情,就知道他有所领悟,不禁很是欣慰,也很是感叹。
这小子真是太聪明了!
一点就透,领悟力超强!
“自信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它可以是出身,可以是财富,可要是智慧,也可以是权力。只要一个人在某一个领域高出普通人水准,自信就会油然而生。而且自信是可以累积的,他也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直至强大。”
我的自信在哪里?
或者说,我比别人优越的地方在哪里?
徐子龙问自己,当然答案显而易见。
他最大的优越,就是重生!
脑袋里装满了经典的娱乐产品,心智比同龄人多出十几年的人生阅历。
高小西说:“电影学院,就是你的自信来源。”
徐子龙楞了一下,自己最大的两个优越高小西不可能知道,可是电影学院怎么会成为我的自信来源?
所以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导演,我是被开除的……”
大哥,我是被开除的啊,你确定不是要说那是我的耻辱来源?
高小西呵呵一笑:“你呀,还是不太明白演艺圈。”
徐子龙做出“洗耳恭听”状。
高小西沉默一下,说:“陈朝明曾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巨有道理。他是这么说的: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把脸从中间剪开,把左边的这一半掀起来,贴到右边那一半上去。”
徐子龙不解:“什么意思?”
“即不要脸,脸皮又很厚……”
徐子龙呆了一下:“精辟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的天性趋利避害,只不过在这个圈子里被无限放大了而已,放大到早已没有地县……
高小西继续说:“所以,耻辱也好,荣耀也罢,既不是我能定的,也不是你能定的,终归是要依靠利益来决定。如果你没有能力给别人带来利益,那么哪怕你是一个圣人,在他们眼里也狗屁都不是。反之,如果你能够给别人带来利益,那么哪怕你是杀人犯、哪怕再十恶不赦,他们有的是方法给你洗白,把你抬举起来。当他们接纳你,你就会真的进入这圈子。”
说着说着,高小西有些消沉。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圈子?”
徐子龙当然知道。
所谓的圈子,从广义上来理解,就是具有某一共同标志符号的一个群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地生活在圈子当中。我们每天都被各种圈子包围,也游走于各种圈子之间。共同的爱好或者消费属性或者其他的东西形成了形态各异的圈子。
圈子的出现也并不是社会开放所带来的结果。
无论哪个社会,在人生漫长而艰辛的征途当中,任何人都不能仅靠自己的力量,独自走向终点。人需要情感上的相互理解,需要尊重、信任和真诚,需要亲情、爱情、友情的支持。同时,人的生存和发展也必须与人合作,互相帮助,互通有无,互换资源。当然,个人只有进入某个圈子,成为那个圈子流通中的一个环节,才能够获取圈子提供的机会、信息、盟友、人脉……
高小西语气萧索,带着浓浓的无奈。
“当您进入这个圈子,你会发现这里能够带给你的帮助简直让一个圈外人难以置信,许多外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都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当然,想要有收获,就要有付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只是你要想清楚,那些收获的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那些失去的,又真的是你愿意割舍的吗……”
徐子龙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