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军官说出的“死亡之谷”这个词,竹添进一郎这才意识到了不妙。
他转过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更多的日军官兵,还有少部分的朝鲜人。所有的人都是一副饥疲不堪的样子。
“为什么叫‘死亡之谷’?”竹添进一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乾国人把我们困在了这座山谷里。”军官叹了口气,说道,“这座山谷的两端入口都被乾国人守住了,他们在那里架设了大炮和机关炮,不让我们出去。凡是想
一个日本士兵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发现了巨大的动物足迹,象是黑熊……”他和伊藤育之助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伊藤育之助抓起了步枪。
北井勇野和竹添进一郎跟在伊藤育之助身后,接着又有几个日本士兵拿着步枪跑近了树林。
用了30分钟,那个日本士兵把众人带到林子尽头的足迹处。
“是鹿。”伊藤育之助压低了声音说。
而且是一头很大的母鹿,从足迹上判断,伊藤育之助知道它体型很大,也很重。
树林外是潮湿地带,足迹从那里向东北伸延。
“走了有多久?”伊藤育之助问道。
“不知道,但是,相当新鲜。”有人答道。
“追吗?”伊藤育之助的声音激动起来。
“如果能打到一头鹿的话,那么前途就有希望了,这是很大的野兽,肉很多,皮也值钱,朝鲜人如果发现鹿的话,可以一连五天还是六天都执拗地追而不舍,因为一头鹿可以使一个家族维持多日的肉食,这并不是可以轻易打到的猎物,因此,它的皮还是最贵重的货物。”
如果打到这头鹿,得到的肉省着点吃的话,够他们这些人支撑几天的。
北井勇野很难判断,足迹如果是刚刚留下的,则有追踪的价值。但是,相反则只有徒劳。
“散开追踪一下足迹?”伊藤育之助试探着问。
“试一下吧。”北井勇野对伊藤育之助的提议点了点头。
足迹向东北方向延伸,不久到了潮湿地带就不见了。
鹿也许进入了森林。
“好,大家各自散开寻找足迹,但是,不清楚会有什么东西,所以不
伊藤育之助在森林中曲线地跑着。
他一面跑着,一面猛然悟到鹿也许是由于野蜂的袭击而奔逃的。
枪声响了起来。
伊藤育之助摔倒在地面上,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穿透他右胳膊的上部,伊藤育之助打了个滚,把步枪换到左手。
枪声停了。
伊藤育之助又在猛跑,群蜂继续猛追,没有时间止血,蜂群发出可怕的声音穿过森林,其执拗程度是普通的蜜蜂无法相比的,要将猎物叮死,这种执着表现在其扑打空气的巨大声音上。
树林为河流割断。
伊藤育之助跳进河中。
蜂群在水面上聚成黑云来回盘旋。
伊藤育之助仰面躺在河底注视着这一切,蜂群不肯离开,它们在等猎物露出头来换气,只要猎物一露脸,立刻就会形成一座黑山,脸和手都会被叮肿。
伊藤育之助注意到拿在手里的步枪。
开枪的也许是乾军,伊藤育之助跳入河里后也没有扔开枪,他拉开了枪机,把尾部伸出河面,枪口含在嘴里,拉开枪机后,枪内就是空的,虽然呼吸起来困难,但是,因为河水很浅还是可以坚持。
野蜂象黑山一样落在枪的尾部,也有钻到枪身中的,其执拗程度使伊藤育之助感到恐惧,他嘴里含水向外喷出,野蜂落入水中。伊藤育之助想起猛逃的鹿,鹿如果受到大群的野蜂的袭击,只要有一息尚在就要奔跑逃命。
伊藤育之助切身体验到了动物们生活的残酷。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后,大群野蜂才失望地飞走了。
伊藤育之助从河里爬上来。
在水中他已经止血了,用嘴含着枪口,膝盖挟着枪身,止住了血。血流得不多,没什么危险,体力告诉他这一点,子弹是从胳膊上部中间穿过,没有伤着骨头。
伊藤育之助向回走着。
是谁开的枪?
鹿为了逃避野蜂群的袭击,已经跑得很远了,不会是打鹿时的误伤,是知道伊藤育之助在那里的人开的枪。
想到乾军可能在这里也埋伏了射手,伊藤育之助的心一阵紧缩。
伊藤育之助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北井勇野也回来了。
追踪鹿的人员都回来了。
众人默默地注视着伊藤育之助血染的身体,谁也没有说话。
“伊藤君,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为好,伸出胳膊来。”
出了什么事,竹添进一郎是想象得到的。
“怎么办才好呢?”
副长官京木正臣上尉走了过来,向北井勇野问道。
京木正臣现年48岁,是山谷里现存年纪最大的军官。
“我在想呢。”北井有些不耐烦的答道。
“光想也没有用。”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北井的声音升高了。
“这不是你决定的事吗?虽然抓了些鱼,但也只够吃三天的,我们欲进不能后退不得,只有这样在这里等死。”
京木正臣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到处都没有猎物,连这也说是我的责任吗?”
“你现在是长官啊,在出发时我们都起誓要绝对服从你,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但是,现在却是这番情景。”
“你是副长官。”
“所以在和你商量呢,听我说,在陷入这种境地之前应该广泛寻找猎物,我们吃得过头了,没有考虑到食物问题。”
“你说到底什么地方有猎物?”北井发火了,“你以为我是长官,就可以使用魔法把猎物召唤来吗?你们以为只要跟着长官,食物就会跑到嘴里吗?”
“没必要发火,是你说要带我们大家回日本,也是你说要带路,所以我要问你,你是没有任何计划而鼓动我们,让我们送死的吗?”
京木正臣的脸色变了。
“你说我鼓动?”
“现在想起来是这样,你鼓动我们,为的是不让我们向乾国人投降!所以你鼓动我们,你是只想自己名誉的家伙,我们大家和你送死有什么好处……”
京木正臣停住了嘴。
北井拨出了手枪。
“你要向我开枪吗?”
“你想要当叛徒,我判你死刑。”
北井向京木正臣开了一枪。
有人吓得高声大叫起来。
其他人跑了过来。
北井举着手枪。
“京木正臣这家伙要反叛,想要鼓动大家向乾国人投降,所以我解决了他,有不满的人到前面来。”
北井发红的眼睛扫视着众人。
京木正臣胸前被血染红,人已经死了。
没有人开口。
“相良、樱田,把他的衣服和鞋剥下,把尸体扔进灌木丛!马上!”
竹添进一郎从侧面看着北井勇野。
很明显北井已为疯狂所驱使,几天以后即将来临的死亡使北井发疯了,北井不知道应如何避开死亡,也不知应把众人带到何处,京木正臣说穿了这一点,他就毫不留情地把京木正臣干掉了。
伊藤育之助也注视着北井,微微的摇了摇头。
相良和樱田抱着京木正臣的尸体走了。
“我是指挥官,有绝对的权力,不要忘记这一点。”北井把手枪对着众人喊叫着。
“现在所有的人都出去找猎物,以往我们都是一块走动的,脚步声把猎物都吓跑了,今天都一个人一个人地悄悄地寻找猎物,在找到猎物并将其打死之前不要回来,带着食品去,打不到猎物,回来也没有意义,只有饿死,花多少时间都没关系,总之要打到猎物,乾军的搜捕大概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可怕的了,要一心一意地去找猎物,明白吗?明白了就赶快出发。”北井用吼叫驱使着部下们。
“我杀了京木正臣,有人不服吗?”北井看着竹添进一郎和伊藤育之助。
竹添进一郎和伊藤育之助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们全都发誓绝对服从我,京木正臣这家伙违背了这个誓言,我当然要干掉他,我告诉你们,不仅是京木正臣,所有人也是一样,不服从我的命令的一律处死,你们怎么样?”
“我服从。”伊藤育之助叹了口气,说道。
“公使先生,你怎么样?”
“服从。”竹添哆嗦了一下,答道。
“不要忘了刚才的话。”北井扔给竹添一句话。
竹添进一郎和伊藤育之助也去寻找猎物去了,北井勇野目送着部下们的身影消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独自一人往回走着,突然间,他看到了前方的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北井勇野拔出了手枪。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从身边掠过。
恐惧突然攫紧了他的心,他拼命的向前跑了起来。
北井勇野还在部队的时候,有一次比赛爬山,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速度是非常快的,没有人能追得上,但当他第一个到了山顶的时候,已然头昏眼花,他的嘴里充满了咸腥味道,一个劲的喘着。
北井勇野听到身后的声音已经被甩在了很远的地方,他等不及喊自己的部下了,不过北井勇野还是暗自庆幸自己手里有枪。
当他蹿上一座小山坡时已经喘得很厉害了,如果他稍微控制速度就不会喘成这样,毕竟已经不是20岁了。
这里变得静谧古怪,似乎已经和一分钟前有些不同了,现在能够听到某个东西正在发出“咝咝”的喘气声。
他站在山坡上,向四周望去,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地上的几具骸骨,和无数嗡嗡的苍蝇。
北井勇野走下山坡,来到了平地上,该死的皮靴在泥地上踩出了一连串清晰的脚印。这时他忽然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为什么这个穿着象是透明的衣服的人会是浑沌不清的?这个人的轮廓是如此的模糊,以至于他甚至根本不能够看清这个人的性别甚至是头发的长短,没法看到他(她、它)的五官和表情,唯一看清的是这个家伙的个子不高。
也许这个人是他的大脑因极度疲乏而产生的一种虚假幻像?北井勇野从未看到过这个地区有人穿过这样透明的衣服,穿丝绸衣服的人倒是有的,于是他就想象不出这种情况,但是两分钟前他在一个瞬间就接受了这种形象。而且几乎被他(她、它)骗过去了。人类大脑每时每刻都在拼凑合理的表象拿来交差,有时候这些“眼见为实”的形象与实际事物的真实情况相去甚远。
对方一瞬间突然消失了。
“我看到你了!混蛋!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北井勇野小声说道,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的目光缓慢移动着寻找着蛛丝马迹,此时北井勇野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到腰间,摸索着那把刺刀。暂时他还不想拿出来,没有必要的话他不想把那块烂铁拿出来现眼。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小树林,看到了一个黑影,正蹲在树下,向这边张望着。
对方的衣服在阳光下似乎能够变幻色彩,使自己与背景相融合,这已经超过了最善伪装的章鱼,但是过于频繁的光影变幻反而使它站立的地方变得象一团升腾的黑色蒸汽一样扭曲怪异。
对方意识到自己被看到了,慢慢移向一棵大树,然后爬了上去,但是北井勇野的目光光依然准确地盯在他(她、它)的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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