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茹想起应该给哥哥打个电话,拿出了手机,刚拨了几个号又断挂,看了看外边就拿起房间的固定电话。还是哥哥接的电话:“哥,我没坐上车,明天再坐,后天接我。”
文茹哥哥一听问:“你现在在哪?”
文茹说:“又回来了。”
哥哥说:“既然没坐上车就别回来了,你回来能干什么?妈又病了,地里也忙。你弟也上学了和香的学费都要交,你弟鞋都小了也还没找你,妈心疼的直哭。”
说文丞照顾家里也不是假话,因为农家不仅需要壮劳力,农家父母更需要主心骨。
文茹家四个孩子,除了一个哥哥文丞还有弟弟文相和妹妹文香。文丞总习惯性的说在家照顾妈,其实按说文茹爸倒是六十多算半个老人了,文茹妈还是壮妇人呢。文茹的爸爸年纪很大才攒钱娶上更穷的文茹妈,两个人虽然都腰酸腿疼的,但这是农村人的通病,他们不仅不需要照顾,还很勤劳——虽然勤劳和贫穷怪异的连在一起,文茹恨恨地说:“鞋小了你不会先给他买吗?”
文丞说:“人家小娟都寄两千了,还想着让你多寄点,人家管吃管住你在外面留钱干什么,你是不是自己攒着嫁妆?怪不得人家相面的都说了就是个没良心的。没坐上车就别回来了,你就在外面赚钱就行了。”
文茹反驳说:“我在外面也用钱,我每个月寄钱回去的,我怎么没良心了?哪来的相面的,就是你自己在胡说。小娟小娟的,上次我回去不是给了你一万吗?”
文丞说:“都过了半年了,你倒记得清楚,一辈子就给了这一次你就要粘嘴上了。咱家不盖新房了?钱够吗?我在家又替你侍候妈又种地,还养着两个读书的,你在外面手一甩花天酒地的,你看看你上次回来身上穿的,你也不想想我在家怎么过的。我就是对你太好了,要不是你,香也可以出去赚钱了,你是打了保票的。现在家里全指望着我,你倒好,仗着那一点点钱还对家里每个人指手划脚的。你回来吧,这一大家子我都养着”
文茹低着嗓子叫:“谁说就给了一次,以前年底我拿到的红包我也寄回家了,难道我赚五千也能寄一万回去?我回家侍候妈,养活一大家子,你出来花天酒地赚钱——”
文丞愤而挂断电话,文茹想了一会,还是又拨了回去,文丞气还没消:“老是往家打电话,电话不需要花钱?”
文茹嚅嚅地说:“哥,你后天去接我吧,我就是想你,想回去看看,我回去住几天就走。”
文丞也松了劲,说:“妹,你想回来就回来吧。我出去赚钱也行,就是不放心妈,这家里的地没有我又忙不过来。你先嫁人也行,噢,那个以前说要娶你的那个刺猬头订亲了,给了四万块钱的聘礼,我连个窝都没有开始搭,我呀这辈子是不准备结婚了……”
文茹咬着牙没说话,文丞说的刺猬头是文茹的同学。文茹现在没有力气关心旧同学的喜事,满腔心思都在眼前的箱子上,她忍不住的看箱子,那里有钱。
和哥哥一通电话,文茹又鲜活了起来,浑身充满了人间的烦恼。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力气整天想心情。
文丞在农村呆久了并不真心想出来工作;但说文茹回家和父母种地以前是力不从心,现在是绝没有那份心。文丞和文茹小时候感情很好,家里本不想让文茹读书,文丞哭着喊着的求带着妹妹一起读书,文丞读完中学就在家种田,两年后文茹中学毕业出来打工。文茹得以毕业也是因为这期间文家丢了两个孩子,直到九年后文香出生。文香的出生只是多了一个碗,但又过五年文相出生再次危及到文茹上学。文丞刚下学,文茹仰仗着文丞的力挺,在文相出生的二年后勉强读完中学。
年幼的文丞发疯的求父亲让文茹读书,长大后却对文香读书很不以为然。文丞以前常带文茹玩,而文香小的时候文茹正拼命读书,放学就粘着哥哥撒娇干活讲笑话。文丞把少年所有的真诚都给了文茹,文茹在少年时代却和全家一起忽视了文香,尤其在文相出生后,文香眼睁睁的看着这种忽视来的更彻底。在文相出生后文香从野丫头变的话极少,小时候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离家出走躲在草垛里,一直到月上正空也没人出来找。在这个家里,她尤其的恨文茹,在文茹离家打工时她也没有去送送这个姐姐。小时候文香就盼着长大嫁人,因为她再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机会改变命运。
一直没人关心的文香在狼一样的二姐第一次寄钱回来时被文茹隆重的提起,文茹坚决地让家里人送她去读书,文香多年的恨忽然找到了一个出口,她学习成绩好的只能用惊人来形容,但文香依旧是没人理睬的毛毛虫,没人发现她的蜕变。
除了一直是文家香饽饽的文相,文茹打工这五年来变了的不仅是文香还有当年形影不离的文丞和文茹,现在同样作为家中的顶梁柱,双方常常指责对方不尽力,尤其文丞和文茹在农村都到了娶亲嫁人的年龄,这种指责越来越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