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骆宝樱并不想要。
豁牙的丑样被他看见,脸全部丢光,真是讨厌死了。
然而,偏生两只脚像被钉在地上,无法抬起。
或许是那支笔太过精致,或许是前生不曾得过他的礼物,她心里蠢蠢欲动,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徘徊。
小姑娘咬着嘴唇,面色庄重,好似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卫琅猜测她定然又想太多,走过去将她手掌托起,把紫毫放于其间:“便当是离别礼,往后搬走,望你好好练字,莫让姨祖母失望。”
十足夫子的口吻,骆宝樱挑眉:“难道表哥不是为来赔罪?”
牙齿是白瞧的吗?
卫琅并不觉得愧疚:“恩师所赐羊毫,被你咬得没法见人。”
怎么算,都是两不亏欠。
原来那毛笔还是他师父送的,骆宝樱暗道活该,手指一紧,将紫毫抓住了:“既然表哥知道错,我就收了这笔。”
也不等他回答,迈开小腿,擦肩而过。
直走到卧房方才停下。
把手中笔往书案上一掷,骆宝樱道:“你们把它收起来。”
蓝翎惊讶:“三公子送的,姑娘不用吗?”
不用,把它打入冷宫!
骆宝樱心想,往前不送,现在她那么小,他送她礼物作甚?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天天放在书案,拿来写字,就跟天天看见他一样,她才不想呢!至于去书房,马上都要搬走了,又能去几次?她也不是没有笔。
蓝翎可惜,但还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将那支紫毫收入了描金黑漆盒子里。
卖了良田的钱款到得四月中由庄头带到京都,老太太知晓卫老夫人与大房,二房的关系算不得十分融洽,他们每住一日,实则都会给老夫人带来麻烦,两人旧情已叙,也是时候搬走了。”骆宝樱认认真真道,“涂了这雄黄,定会灵的。”
骆元昭手顿住了,拿她没办法,改成揉头发:“借你吉言了。”
兄妹两个亲亲热热,旁边骆元珏侧头瞧了他们一眼,比起骆元昭的温和,小了两岁的骆元珏着实是冷,在骆宝樱的印象里,甚少看见他笑,真是块千年寒冰,她伸出手指,问骆元珏:“二哥要抹吗?”
“不用。”果然骆元珏拒绝,甚至还站远了一些。
其实她才不要抹他呢,不过是客气好吗?骆宝樱撇撇嘴儿,掏出帕子擦手指。
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的短襦,月白高腰撒花裙,头上簪朵石榴花,什么首饰都没有戴,表情千变万化,好似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能想象到日后的光彩。卫琅目光落在她身上,忽地想起那豁牙,又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小,还挺骄傲的,被他看一眼,记恨到现在,连他送得毛笔都不肯用。
看他嘴角挑起,笑容迷人,卫恒询问:“三弟想到什么好事了?”
“没有。”卫琅侧过头,“今年二哥赌哪支船队赢呢?”
“去年那支,连赢了两次,想必今年还能拔得头筹。”
“事不过三。”卫琅道,“二哥还是再考虑考虑。”
卫恒唔了一声,看向对面,骆宝樟笔直的立在袁氏身侧,穿得毫不出彩,可一张脸生得风情妩媚,怎么也藏不住。瞧她那端庄的样子,卫恒嘴角挑了挑,往前她对卫琅频送秋波,他都瞧在眼里,而今再收敛,能掩人耳目吗?
想钓金龟婿吧?他倒是可以陪她玩玩,这样一个尤物,将来收做侧室,不亏。
卫老夫人与老太太这时方才出来,卫老夫人叮嘱道:“今儿人多,切莫生事,不过元昭几个第一次在京都过端午,许是没见过这等热闹呢。看完龙舟赛,可在白河多待一会儿,但也不要太晚。”
老人家腿脚不便,上船下船,都不想费这个功夫,是以两位老太太便不去了,唯袁氏,卫二夫人一起前往。
至于卫三夫人,喜静,寻常都是不太见人的。
众人坐上马车,这便往城外的白河而去。
出得城门,远远便听见鼎沸的人声,骆宝珠偷偷掀开车帘看,惊叫道:“真的好多人呢,三姐,把河都遮住了,看不见。”
卫菡笑道:“不用怕,一会儿下车,坐上游舫,那些人就挡不住了。”
因离得近,片刻功夫就到,姑娘们戴着帷帽纷纷下来,走到岸边,瞧见那踏板横亘在游舫与岸之间,骆宝樱抬起脚步又放下。看着悠悠长河,想起她曾经从游舫摔下河中,瞬时被黑暗淹没,才发现,这个噩梦从来也没有从她心里真正的驱除。
近水情怯,她竟一时无法动弹。
等到姑娘们都过去了,她还没有走,骆元昭见妹妹好似害怕,连忙走过去,轻声询问:“是不是怕水?”
声音温柔落入耳边,骆宝樱才回过神,嗯了一声:“有些怕,瞧着这踏板很窄。”
能三个人通过的,窄得到哪里去?骆元昭扶住她胳膊:“我陪你过去。”
有他在身边,骆宝樱才敢抬脚,只是身子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那是半拉半抱,才把她送到游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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