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短暂,有人说,最长情的告白是陪伴,我们一起听课,一起考试,一起做作业,一起讨论问题,那一年的陪伴,最纯洁,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
高一结束的暑假,我得了胃病,住了院,一开始,我以为没什么的,却没有想到它严重到让我休学一年的地步。
那个时候,涵一有空就会来看我,在爸妈不在的空当,亲手喂我粥喝。我第一次手术结束后,我看见他高大笔直的背影在围着我的病床的一圈人之外的角落里一颤一颤的,那是第一次,我意识到,我的他还会哭。
休学一年之后我返回学校,坐在高二的教室里,涵那时已经是高三。因为休学一年,我的成绩从高一时的班里前五一下子掉到了倒数第五。我趴在涵的怀里大哭,他抚着我的脑袋,说没事,他会帮我,成绩一定能赶上来。
那个时候我的身体还是很差,不能太晚休息,功课还是停滞不前。涵每天会抽出两个小时辅导我的功课,他的模考成绩也因为我的缘故有所下滑,我心里着急,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弃我,于是我让爸爸给我找了个家教专门辅导我,涵也就被迫回到自己的高三战壕里去了。
经过我的努力,虽然期末成绩有所进步,但是还是没有摆脱倒数的命运,高二快结束的时候,老师的意思是重新再读一年,爸爸不同意,已经着手开始找人让我升入高三。
那个时候涵已经顺利考入了b市的最高学府j大,那也将是我的梦想,与他差两级又怎么样,如果以倒数的程度升入高三,我打死也不能考进j大。但如果再留一级,还有些胜算,于是我说服了老爸,又读了一年高二。
当我一个人孤独地投入了高三的奋战中,每天最大的动力就是收到已经上大二的涵发来的短信。经过我的拼搏,我终于如愿以偿进了j大,做了涵的学妹兼女朋友。
我拍了拍脑袋,才从回忆回到现实,我暗暗告诉自己,够了,方舒歌,他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你连想都不能想,回忆也不行。
、婚礼延期
第二天早晨起了个大早,下楼去买早饭时没有看到叶阁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一丝不自然,不过阳光很好,我很快就忘了此事。
我提着豆浆要付钱时,叶阁打来电话:“sugar,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去一趟美国,得过去呆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还有,你是我的,不许移情别恋”
我说好,把钱递给豆浆店老板的时候,豆浆洒了一地,心里暗暗咒了一句倒霉,又重新要了一杯。
“没事,你忙吧,叶阁,反正接下来快到答辩的时候了,我会比较忙,就算你在身边也顾不上陪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其实我知道他的身份不光是个学生,学校里上的课只是算他的在职课程罢了,他一定在他们家族的企业里有所负责,那些我们约会的时候时不时打来的电话就足以说明,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具体职务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对一个有了事业的男人来说,他当然不可能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给我一个人,我并不是个贪婪的女人。
“乖,宝贝。”他挂了电话。
宝贝两个字却回荡在我的耳边,这两个字,曾经是涵的专属,现在也已易主。
叶阁离开后,突然觉得空空的,一个人过得无比寂寥。做家务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密码箱,突然想起我还没有把湛澜还给宋典,就差一天他们就要结婚了,我应该早点给她的,都怪前一阵子我所有的时间被叶阁填满了,就忘了此事。
于是我就给她打电话过去,却无法接通,我又去了他们家门口等着,也不见人回来。也许是他们忙着筹办婚礼,无暇理我。我只好回到公寓。
刚回到公寓,就见宋典打电话过来,我连忙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带着哭腔,我吓了一跳。
“怎么办,sugar”
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连忙问:“怎么了,宋典,你慢慢说。”
“我们俩现在在z市,松涵在视察施工现场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一个钢筋刺进了他的胸,刚刚打了120。他流了好多血。怎么办我爸妈都在国外,叶阁在你身边吗他怎么不接电话,你们过来一趟好不好”
我的心瞬间停摆,脚有些不稳,抓着手机的手也有些无力,我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住手机,不让手机坠地:“你先别慌,先用衣服给他把伤口绑紧止血,把他放平,等着120来,保持电话畅通。叶阁在国外,不过,我跟我爸联系,我们俩一会就飞过来,记得先不要告诉尹阿姨,你一定要保持手机开机。你别哭了,你要坚强,要不然他还要分心来担心你。”
“好,sugar。”她匆匆挂了电话。
我的手哆哆嗦嗦,半天才把爸爸的电话拨通。我和爸爸分别连夜出发在z市会合,抓紧一切时间赶到了医院。
我们赶到的时候,松涵刚被推入手术室,他面无血色,戴着氧气罩,半点意识也没有,上半身系着宋典的衣服,插满了管子,血流不止。
我的腿发软,被爸爸及时扶在座椅上,宋典靠在我的肩膀上不住地抽泣,爸爸这个门进,那个门出,跑前跑后。
“你们都快要结婚了,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问。
宋典抽噎着:“美国公司那边想在中国购进一批设备,刚好我们俩在国内,就叫我们去一趟,没想到那个厂子的金属楼梯没有焊好,松涵没站稳,从8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一根钢筋刺进胸膛。”她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我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不敢去想松涵受伤时可能会出现的恐怖场面,我浑身颤抖,把宋典放在椅子上,安抚了她一句,跑去帮爸爸办住院手续。
手术进行了好久,有人出来问有没有ab型血,我立刻冲向前去,我记得我们俩都是ab型,爸爸心疼我,问血库里还有没有血,医生说有,但是不够,爸爸也只好妥协,只是嘱咐护士少抽一些。
爸爸给我和宋典买了奶和面包,我们俩都吃不太下,可是我怕爸爸太担心,只好硬着头皮吃了。
手术终于完了,血也止住了,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宋典两天没有吃东西,面容憔悴,我就和爸爸劝她去宾馆休息,她不肯,可是她连走路都不稳了,一番纠结后也只好答应我们去休息。
医生配了些药,需要去交费取药,爸爸就去了。我守在松涵的旁边,看着一向健康坚强的他,散发着陌生的虚弱灰白的光,我的心又开始抽搐。
他终于醒了,睁眼看我,眼神空洞,迷茫,无力地眨了眨,像蝶翼瞈动,没有了昔日的光彩熠熠,他的声音沙哑低糜:“点点是你吗”
我的心痛了一下,垂下了眼睑:“松涵,宋典太累了,我让她去休息了。”
“是你”他说完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我的心里莫名地沉沉地痛。
过了好久,爸爸提着药和液体走了进来。我起身说:“爸,松涵刚刚醒了一会儿,不过太虚弱,又睡着了。”
“嗯,好,手术成功了,他慢慢会好起来的,得养一段时间,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昨天输了那么多血。”
“我没事,我年轻,耐得住。”
那个虚弱的声音又响起:“叔叔”
爸爸赶紧上前:“哎,松涵哪,你醒了累了就再睡会。”
“我妈”
“她不知道,你放心。”
他终于表情放松,又睡去了。
他睡了好几天才终于完全醒转,宋典娇小的身体贴着他的,抱着他大哭,他笑着抚着她的背说:“没事的。只是,婚礼,要延期了。”
宋典抹了抹泪,说:“现在哪还顾得上婚礼呀,我只要你健康就好了,我爸爸妈妈听说了也在往国内赶,你别想婚礼的事情了,安安心心地把身体养好才最重要,知道吗。”
我偷偷抬眼去看他,他竟然也看我,表情复杂,深邃,最后定在我因为输血扎针而青了一大片的胳膊上,我有些后悔没有套个长袖遮住。
宋典的爸爸妈妈到了机场,宋典便去接机了,爸爸忙活了这么些天也没有好好休息,我让他赶紧回宾馆补觉去了。病房里就剩下我们两个。
“你饿吗”我问。
他靠在病床上半坐着,闭着眼睛,摇摇头。
“什么时候想上厕所跟我说一声。”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起身想给他倒杯水,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他身体虚弱,握在我的手腕上的手没有什么劲,我也不敢让他使劲,于是没有挣扎,我转过身看着他说:“你看清楚,我是谁。”
“sugar。”他轻轻地答。我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没有认错。
我静静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睁眼看我,眉头微皱,眼中依然复杂一片。
“你为我输了多少血”
“没多少,不影响。”
“听说你流产的时候也流了很多血。”
我皱着眉看他,对这个话题特别反感,就没有答他的话。
“我想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
“够了,一个你,一个橙子,都揪住这件事不放,可是我已经不想再提那个孩子了,我是有一段不堪的过去,可是它已经过去了,而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活在现在。”
“sugar,我们之间”
“结束了,早就结束了。”我打断他。
他沉默,良久,我也是,我们默契地互相不看对方。
他忽然又说:“意识迷离之际,我的脑子里都是我们从前的样子。你笑靥如花,短发齐颌,和阳光一个颜色,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
我沉默不语,看着床单,泪水满溢。
“感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我在想,如果真的死了也不要忘记你。”
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看向窗外,眉峰微蹙,眼神迷茫,不再尖锐。
你终于肯承认了,对我的感情。可是太晚了。
我站起身,他转头看我,带着疑惑,我依旧低头看着床单说:“你身体渐渐会好转,有她们一家人照顾,我和爸爸也放心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费尽力气起身才够到我的手,我的内心颤动,一时间竟忘了扶,他重重摔在了地上,胸口前的白纱布上有新血渗出,我吓坏了,跑出去喊医生护士。身后虚弱的声音里一直有“sugar,sugar”
不一会儿,宋典和她爸妈赶来,爸爸也赶了过来,大家都焦急万分,等在手术室外,我低着头,宋典走到我身边,我抬眼看她,她的眼神里有微微的愤怒,也有无奈,她本来想说什么,可是忍住了。
我开口:“宋典,我和爸爸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嗯了一声,我与宋校长和宋夫人告了个别就匆匆回学校,爸爸也返回b市。他的鬓角又多了几根白发,惹人心疼,我都这么大了,却从未让他省心,浓重的愧疚席卷了我。
、选择
回到学校又是一切如常,我回到公寓,叶阁竟然在,他扶我坐在床上,下楼去给我买吃的,我放任全身疲惫的自己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些日子太忙,我都要忘记了:
4月15号的时候,松涵没有如期与宋典成亲,我得到他受伤的消息赶到了z市。当时松涵满身是血,还在昏迷,正准备开始做手术,混乱匆忙中我曾接到过远在国外的叶阁的电话,他问我:“sugar,一个月到了,我追到你了吗”
当时情况紧急混乱,我担心松涵,匆匆说了句“嗯”就挂断了电话。
我坐起身,捂着脸,无奈痛苦,叶阁一定是以为我答应了,我真的太草率,太仓促了,我不是不要再轻易给别人承诺了吗
叶阁于是似乎名正言顺地成了我正式的男朋友,每天与我出双入对,让我不再孤独,用他的温暖阳光和真挚的感情抚慰着我曾经受过的伤,我渐渐觉得,和他这样爱得纯粹认真的男生在一起过一辈子也不错,虽然他还没有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但是妈妈说人过一辈子,简单幸福就够了。
中间有一次,我和叶阁听完周杰伦的演唱会,手挽手回公寓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松涵,不过一个转身,他就不见了。
走到公寓楼下,叶阁吻了吻我的额,跟我告别,但却拉着我的手不愿离去,他轻轻凑到我的耳侧问:“我今晚留在你公寓好不好”
我赏了他一巴掌,斜睨了他一眼:“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他知趣地傻笑着,一番恋恋不舍之后,驱车离去。
我走进单元门口,然后又退出来,如果刚才我没有看错的话,站在门口不远处大树下的人是松涵
他见我看他,就缓缓走来,表情肃杀沉重。这是他受伤后,是我害他摔下病床,让他伤上加伤后又弃之不顾,不告而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路灯昏暗,我还是能看出他瘦了一些。
“你上次,没事吧”
他沉默不语。
“我听说你回来后还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是上次我害你摔倒后又出血了吗”
他依旧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他大病初愈之后,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们大学曾缠绵相爱的地方,气氛尴尬。彼时我们相爱,此时,我们已经各有所属。
我想起刚才和叶阁一起去听的周杰伦的演唱会,我像初中时一般,激动地站在台下,盯着台上那个小小的看不清的影子,成为万千荧光棒中的一个,我竟然记得每一句晦涩的歌词。
当初,周杰伦宣布结婚的消息的时候,有多少他的粉丝深夜哭着转发着一句话: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穿上西装成为别人的新郎,我会闭口不提曾经的疯狂。有一天我也会穿上婚纱成为别人的新娘,但你依然是我最初的梦想
他高大的影子迫近,遮住了路灯的光,冷峻的眼神就在我的目前,曾几何时,这双眼里满是温暖如春的柔情,曾几何时,他也是我最初的梦想。
“我问你,你爱叶阁吗”声音低沉冰冷。
我斜眼看他,不明所以:“你这是什么话”
他的眼睛更近,我已经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如果我和叶阁二选一,你会选谁”
我微怔后冷笑了一声:“哼,两年前,你已经帮我做了选择,不管我选谁,那都不会再是你。”
他一只手撑着墙壁,身子越来越近,呼吸喷在我脸上,温热如旧:“如果我说,现在,如果你的选择是我,那我的选择就一定会是你,你会”
“够了,尹松涵,从你成为别人的未婚夫开始,你就失去了选择权,我也是。你们就要结婚了,延期,不代表会取消。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也不想再做背叛别人的混蛋。而且,我更想和叶阁过下半辈子。”
他的脸渐渐远离,路灯又出现在我的视区,我才看清他的眼睛,除了沉沉的痛之外,没有其他。
“好,就当我没有来过。”他冷冷说了一句,转身绝尘而去,遽然无情,决然无疑。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走路姿势。只是时光太久,伊人太瘦。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仿佛从没有回来过这里一样。
松涵,需要怎样的深情才能宣告拥有,需要怎样的坚强才能保持冷漠。但我想你的坚强,我学到了。
初茶浓郁潋滟,馥郁芬芳,一旦倾泻,便再也无法这般浓烈,这不就像初恋么,珍贵热烈,失去不再,但大多数的人都选择弃去初茶,往往第二次的茶水才适合慢慢品味厮磨。
松涵,我和你,也就做一对这凡世里的俗人,把那一段执着的记忆,放弃吧。我抬头看了看我住的公寓,这个见证我们深刻的爱的地方,讽刺的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
、巨大的变故
一番忙碌过后,我顺利毕业,迎来了漫长的暑假,但是因为松涵和宋典的婚礼在即,我没有立刻回家,爸爸妈妈,尹阿姨也齐聚y市,连橙子也从国外回来,不过她错过了我们的毕业典礼。
因为他们的婚礼正好在暑假,有一大帮子学校的人都空闲下来,赶来庆祝,虽然婚礼延期了这么久,还是那么受人瞩目,让人期待。
直到他们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我才又记起了湛澜,已经是晚上8点,我赶到他们住的地方,一个气派的欧式小区,小区对面有一间咖啡馆,我在咖啡馆二楼落地窗前坐下,正对着小区大门。我打电话给宋典,接电话的却是松涵。
“松松涵宋典在吗”那次在公寓分别之后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自然地跟他对话。
“你有什么事么”他的声音冰冷地没有一丝热度,比陌生人还陌生。
“我我有礼物要给她,她有空出来一下吗我就在你们小区对面的咖啡厅等她。”
“你一定要送礼物给我们吗”
“啊”被他这么一呛声,我有些不知所云。
“其实没有太大的必要。”
“不,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把礼物给她,我就解脱了。”
他似乎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带着浓重的轻蔑,然后冷冷地说:“好,等她洗完澡出来我转告她。”
“谢谢。”我立刻挂掉了电话,不想再感受来自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嘲讽和恶意。
咖啡厅里空调与我心里的热度一样,与炎热的夏季形成鲜明的对比。叶阁打电话过来问我在哪,我说要给宋典送个礼物,他说完事了来接我。
我一边喝咖啡,一边盯着对面小区的大门,这样宋典一出来,我就能看见她,然后赶紧将礼物送给她,不会耽误他们夫妻太久的时间。湛澜就静静躺在棕色的袋子里,要不了几个小时,它将属于新的主人。
我应该怎么跟宋典说这个宝石里的故事呢,和盘托出貌似是唯一的选择,至于她告不告诉松涵就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了。我的任务交接仪式即将拉开序幕,我竟有一些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我坐在那里等了好久好久,盯着大门口,眼睛都酸了,揉揉眼,继续盯着,紧攥着装着湛澜的袋子,空调温度很低,并不热,但是我的手心里却全是汗。
晚上10点,终于,小区门口,那个娇小的身影出现,白色的长裙飘飘,小巧的五官明媚,美得像个刚出尘的仙灵,她好像看见了我,冲着我灿烂地笑,满是待嫁的幸福。我也站起身,招招手,招呼她过来。
仅仅就在那么一刹那,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地驶过,她娇小的身影在一秒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而我的手臂还僵在原地。有那么几秒钟,我的脑袋是空白的,只剩下一个意识,我要去到她身旁,可是我的脚定在原地,动不了。语言,动作,听力,有好多感官关闭,好多身体机能停止。
直到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