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瑞拉说,“但没有守护人咒,那串手链还在树下。我始终在想,终有一天它会回到原主人手中,但是,上面被蔷薇使加了一个转移咒,通往伊斯塔血海。”她顿了一下,“我觉得再美好的感情,一旦掺杂了险恶的魔法,就不复美好了。”
“你这分明是浪漫主义家的想法,我说瑞拉,你该不会因为太过完美主义才没人要的吧。”
“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难看”
“不错,人贵自知,”李莹洁说,“那项活动看似是由学生组织的,其实处处都有蔷薇使在推动,并且他们还设计让贝丝第一个找到这棵树,让她拿到下咒的手链。”
那手链通往伊斯塔血海,将纯情的少女作为蛇王的祭品。
“但有一件事不在蔷薇使的计划中。
“所有的计划都会有疏漏,”李莹洁说,“被设计的人不会完全按照设计好的路线走,无论计划怎样周密。”
“许愿树下来了三个人。”
贝丝,西弗诺普,迈克尔。
“我猜贝丝那时候谁也没有答应,”李莹洁说,“她心里隐隐知道自己爱谁,但并不确定,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她并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意。”
“命运用最残忍的方式让她明白了。”
“蔷薇使没有想到,被手链带来的是三位魔法使,所以本打算第一波攻击就杀死意料之外的人,却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手忙脚乱,给他们三人造成了突围的机会。”
“没有突围的机会,”李莹洁说,“先中招的是炎使,我猜他一落地就遭到了攻击,所以他第一个负伤。这个时候,贝丝就面临一个选择。”
“救西弗,还是救迈克尔。”
“我认为她救了三个人,”李莹洁说,“她做了一个选择,然后救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
委内瑞拉点头,“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学生。”
“也很冷静,”李莹洁说,“当时那种情况,一般人想的是:究竟救哪一个,西弗还是迈克尔,还是自己。但是贝丝却是绕过这个问题,反其道地思考。”
“她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了,”委内瑞拉说,“她不可能逃离蔷薇使的追捕,但可以得到一个比最终结局稍微好的一点的结果:不完全被蛇王控制。”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贝丝被蛇王附身,灵魂同化,翼蜥复活,”李莹洁说,“所以她早就在思考如果一旦面临这种最危急的情况,如何阻止灵魂被摧毁。”
“要摧毁贝丝的灵魂,要比摧毁雪国后人困难。因为从雪千寻开始,雪国后人的身上就附有占星宫的血脉。”
“这是其一,其二,贝丝是个健康的女孩,不会轻易被邪恶吞噬,不过,这样仍旧不够。翼蜥可能当时影响不了她,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侵袭,翼蜥一定会赢。”
“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就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需要两个人一起活着。贝丝当时面临的选择,不是选择救哪一个男生,而是选择谁来陪自己留在伊斯塔。选谁来跟自己一起对抗翼蜥。”
“不是选择救谁,而是选择让谁跟自己一起下地狱。”委内瑞拉说,“果然爱情好自私呢。”
“所以那种真爱谁就会为对方着想纯属无稽之谈,”李莹洁道,“你觉得炎使多久后会想明白这个问题。”
“我看他今天很难想明白”
“两人沉默了一阵,李莹洁又问:“那串手链到哪里去了”
“什么”
“许愿树下的手链啊。”
委内瑞拉笑了,“戴在小淑女手腕上。”
“为什么怎会哦”李莹洁明白了。
“手链被重新穿过了。小淑女说是她妈妈给她的你笑什么”委内瑞拉问李莹洁。“没什么,只是照你的说法,觉得那手链终于等到主人了。”
“贝丝到底对她姐姐的心思知道几分呢,她在那一瞬间把西弗诺普送到梅露可身边,还是因为洞彻了姐姐的心意,还是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委内瑞拉自语道。
“谁知道呢女人对这方面都是很敏感地,”李莹洁拉好被子,“你说炎使会发现自己是出局的那个吗”
“他也许今天想不到,但只要再给一点时间,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他会想通这其中的关节终有一天,他能从那场灾难中毕业”
“你知道在这整件事中,最不能让人释怀的是什么吗”李莹洁问。
“什么”
“就是,所有人,都不能从过去走出来,他们或多或少地被过去所束缚,一直没有能从中走出来”
委内瑞拉不无忧心地说:“上次我试探了西弗诺普一下。我问他经过这么多年,他愿不愿意忘记贝丝,他说,永不。”
李莹洁被这句话里的决绝所震撼,她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他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西弗诺普带着梅露可走石梯,七绕八绕的。
“别担心,”阿笨在她怀中小声说,“这地方我熟悉,不会迷路的。我以前和贝丝”
梅露可捂住猫嘴,西弗诺普似乎没听到,不耐烦地站在骑士雕像旁边。
雕像后面有一道隐蔽的门,这道门直通地下室和储藏室。梅露可目瞪口呆地看着由储蓄间改建成的卧室。西弗诺普从柜子里抱出毯子,铺在沙发上。“洗漱间在那里,”他指着书桌后面,“你睡那里,我睡沙发。”他走过来从梅露可怀里拽出阿笨,然后把它塞进一个篮子里。他那种怒气冲冲很不情愿地样子吓傻了梅露可,当然阿笨更不愿意。一人一猫就睡觉问题进行了激烈交涉。等梅露可洗漱完毕走出浴室时,这场交涉终于出了结果。
“它睡觉了。”
梅露可看着以一种奇怪扭曲姿势躺在篮子里的阿笨,和一脸毫无愧疚的西弗诺普,识时务地闭上嘴。
她有事要问西弗。
“所以,”她裹紧宽大的浴袍坐在小沙发上,“这就是学院分给你的房间。”
“嗯。”
西弗把篮子丢在脚下,正襟危坐。
梅露可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看地出来西弗还是用了点心思。这间储蓄间的面积还算大,进门就是一组沙发,然后是书桌在床边,挂有帷幕的古董床在最东边。旁边还开着一扇窗户。
“你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我有事情要对你说。”她回过头来,对西弗诺普说。
作者有话要说:
、061爱和自私
“什么”
“那边的窗户能打开吗”梅露可指着床边的窗户问,就这个角度看过去,窗户外面黑漆漆地。
“不能。”西弗说,“外面是湖水。”
“啊”
“不过可以看见鱼游来游去去。”
“哦。”梅露可收回了手指。
“明天你可以见到小淑女。”
“嗯。”梅露可笑了一下,那让她看起来像得到满足的小丫头。
“你想问我什么”
“我这许多年来,跟你一样,”梅露可说,“一直在想贝丝的事。想地多了,就有很多想法,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我们家。也许是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命运的东西,它随机掉到某人头上,某人就得接受它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的。”
“她是目标。”西弗诺普说,“贝丝就是目标。”
梅露可的表情表明这个说法并不出乎意料,“那是为了”
“妖邪复活。”西弗诺普起身走到书橱那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笔记本递给梅露可,“你们家族有古老神族的血统,是传说中会被蛇王附身的雪族后人。”
梅露可翻了几页西弗的心血,随后越翻越快。她哭笑不得地问:“你确定这是你的研究成果这不是我小时候看的晴川里面的内容吗”
“谁又能说小说里写得不是事实呢。历史书中有伪造的部分,小说中有真实的部分,真真假假,孰能分辨,”西弗回答,“你究竟从哪里得到那本书的”
“好像是地摊货。”
西弗诺普笑了,“我觉得是李莹洁给你的。”
“李医师她”梅露可斟酌,“她到底多少岁了”
“不知道,”西弗说,“她好像比校长还要大点。”
“可是委内瑞拉看上去比李医师更像姐姐一点。”
“装嫩。”
“”
童年的阅读经验给梅露可很大帮助,她很快理解了关于翼蜥附身的内容,“那小淑女”她更快地想到潜在危险。
“”
西弗诺普的表情给了她答案。
梅露可低下头,满怀心事地翻一页一页翻着西弗诺普这么多年来搜集的资料。这些都是他手写的,前前后后有很多,是九年的心血合集。
“早点睡吧。”西弗坐在对面沙发说,“明天我让小淑女来见你。”
“嗯。”梅露可合上资料,然后她在自己手袋里使劲翻,西弗诺普看着她的动作,看到她抓起什么放在在手心。
她回过头,注视着西弗诺普,眸子明亮地好像满天的星辰都落在其中。
西弗诺普看着她有点失神。
梅露可走了过来,一步步逼近他,目光始终锁在他身上。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说。
西弗示意她说,此时梅露可已经距离他很近,近地可以闻到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水味。
“我要你发誓保护小淑女。”
西弗诺普愣了一下,看到梅露可异常严肃的神情,那种好像猫咪张开眼睛,带出一种女王般的锐利和不容拒绝。
“她也是我女儿。”
“不只这样。”梅露可说,“我要你发誓让小淑女的安危优先任何人,包括贝丝。”
西弗诺普一愣,明显迟疑了。他的眼神飘突了一下。梅露可注视着他,那种目光好似刀片将他凌迟。
不过西弗没有迟疑很久,他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梅露可缓缓伸出手,把手心中的东西展示在他面前,“那么,便对它发誓吧。发誓你会把小淑女的安危置于第一位,超过任何人。”
在她手中的,是当年西弗给她套上的手链。
西弗诺普看着那手链,想起了很多事。
“重新穿过了。”他说。
“恩。”梅露可回答,“绳子磨破了,就重新穿过了。”
带了很久,直到某一天,绳子突然断了,噼里啪啦珠子落了一地,哒哒哒,在地上敲出很多回响。
西弗诺普抓住她的手腕,轻吻她手中的水晶珠,“我发誓。”
梅露可得到这个保证,才把手收回来。她背过身,轻轻吁一口气,低声说道:“希望你遵守承诺。”
西弗诺普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重新认识塞万提斯家的大女儿。他一直觉得梅露可是个长得漂亮却无脑的女人,平时也迟钝,不想她看上去什么也不想,其实周围的一切都在观察中。她不是不动,只是懒得动,但一旦打算好了,那便是一击必中。
很多年后西弗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年是怀着怎样的胸襟,才能面不改色生生挨她涂抹毒药的这一刀。
而且后来,他还是食言了。
梅露可得到这个誓言后,略略宽心,她钻进被窝,把自己裹了进去。她攻击了西弗诺普,并且伤害了他,这是她知道的。她并无多少难受后悔,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也许日后她终会为追加的那一刀感到后悔,但是此时心情简直称地上大好。
“晚安。”她闷声说。
“晚安。”西弗诺普倒在沙发上,盖上毯子。
梅露可盯着那扇黑漆漆的窗户,然后发现西弗是对的。那并不是全黑,而是一种浓郁的蓝色,晶晶亮的颗粒在其中闪动。
她睡不着,跟自己在意的男人同处一个房间实在是件不自在的事。她感觉到西弗在黑暗中观察她,又觉得这是自己的想象。虽然很累,梅露可却在这张床上难以入睡。
她开始在脑海中演练这一幕悲剧,从晴川开始,再到贝丝,然后再到当年西弗跟自己的相遇,再到与瑞基夫妻的相遇,西弗的笔记,以及阿笨。
阿笨是最后一片残片,有了阿笨,大致当年的事就能拼凑完整了。梅露可反复斟酌,觉得只有一种思路,能串起所有的事。
她背对着西弗,心想他知道吗
他今天不知道,但是总有一天会知道,有些事可以蒙蔽一时,可到生命结束之前,迟早会想明白的。
三个人中,西弗诺普是出局的那个。
贝丝喜欢的是迈克尔。
这种奇妙的心理,也许男人很难明白吧,但是女人的感觉是很敏锐的。贝丝当时救了西弗,她救他是因为爱他,但并不是西弗对她的那种爱,也不是梅露可对西弗的那种爱。
她不愿意他受到伤害,所以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她留下了迈克尔。
贝丝当时可以同时施展两个转移咒,她却只用了一个。她把迈克尔留下来,不是因为她讨厌他,而是,说到底,这是一种占有欲。不经过思考,只凭本能的感情来做选择。
她选择让迈克尔来陪自己共赴难。
被留下来的那个人,可以助她渡过难关,是她心灵支柱所在,是她的信仰和所愿,才是她心中爱的人。
当时贝丝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人,因为那些人不敢伤她。所以在贝丝最危急的关头,她做了选择。根据西弗和阿笨的回忆,她先送走了西弗,然后抽取了迈克尔的灵魂将灵魂送走。
梅露可当年对他们两人的观察是正确的,贝丝从没有明确答应过西弗,也许她还很迷惘吧。直到那时,走谁留谁,这个选择,才最终让贝丝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求。
梅露可又想到自己,倘若是她在那种情况下,走谁留谁
这不需要费多久时间,几乎是在瞬间就做了取舍。
她得让他走。
原因是,西弗帮不了她。
她的情况跟贝丝不一样。说迈克尔是被贝丝留下来,那是不确切的,他是自愿留下来的。他留下来会被蔷薇使杀害,就算不死也会变成贝丝的软肋。所以贝丝施展了灵魂分离法,他的灵魂是自由的,可以不受黑魔法的影响。他的肉身无人敢去破坏,这样他既是自由的,又是被束缚着的,既是远离贝丝,又跟她一直在一起。正是因为迈克尔,所以贝丝的自我才始终没有被吞噬,他是她的光,是她唯一的希望所在,只要他不放弃,贝丝在伊斯塔血海,在绝望和疯狂中,才一日一日撑下去。
梅露可脑子里盘算着这些,又看着那些发光的鱼,最后终于昏睡过去。她得到了了九年来最好的一次睡眠,因为她终于可以确定,贝丝的失踪跟她没有关系。
她一直惴惴不安,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荒诞行径导致了妹妹的失踪。这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总觉得这是什么联系和惩罚。她曾经怀疑过,也曾经猜测过贝丝并不喜欢西弗,但始终又觉得这是自己一厢情愿。她始终在愧疚和救赎地心态中游走,那种好像偷窃的感觉始终环绕着她。让她有时候不禁想,要是妹妹没有失踪那她就该离开家人,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独自一人。
到头来,梅露可终于可以放下心灵的枷锁,可以心无旁骛地去怀念自己少女时期的爱情,去专注那个睡在沙发上的男人。
她曾经爱过他,现在也一直爱着。
作者有话要说:
、062神学院
“妈妈,快起床”
“别闹。”梅露可猛然睁眼,突然醒悟到自己不是睡在家里。小淑女穿着宝石蓝斗篷站在她面前,头顶上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床卧。她掏出手机,已经没电了。
“别看了妈妈,”小淑女叫道,“我都下了第一堂大课了。起来换衣服,我们去吃饭。”
梅露可探头朝沙发上看去,房间里只有小淑女和另外一个女学生。
小淑女说:“西弗教授去上课了,那边坐着的是我的朋友,奥黛拉。”
“阿姨好。”沙发上的女孩子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她看上去有点拘谨,因为身处全院最严厉教授宿舍的缘故。
她内心如波涛汹涌,惊讶于小淑女的母亲睡在西弗教授宿舍里,但脸色却显得很自然。
奥黛拉梅露可有点奇怪,前段时间小淑女在信中滔滔不绝描述的女生不是这个名字。不过梅露可很喜欢面前的女孩子,她对奥黛拉一笑:奥黛拉要比小淑女成熟,两人虽然年纪相若,但奥黛拉知道的事情要比小淑女多。
“阿笨呢”梅露可又问。
“阿笨妈妈你糊涂了”小淑女反问,“阿笨不是在家里吗,这里是神学院,不是凛冬城。”
“不”
奥黛拉及时插言:“校长让我转告您,阿笨去见他的家人了。他们凌晨就到了。”
“什么,”小淑女大为吃惊,“阿笨也有家人”
整件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要是让小淑女知道一直被她逗着玩的大猫其实是个老男孩,绝对会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创伤。梅露可理解了西弗诺普的暴怒,不过阿笨确实很懂规矩,从来不在她和小淑女换衣服的时候在家。现在想来,阿笨确实有很多奇怪地地方梅露可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养了只不同寻常的猫而已。
“额有某些原因。”梅露可含糊说道。
“难道阿笨是某种名贵品种吗”
“好像是的”梅露可想,瑞基家看上去就像古老的魔法家族。
“天哪,”小淑女说,“我以为阿笨就是普通的大黄猫呢。”
就猫种而言,确实是蛮普通的。
梅露可离开地下室之前,她特意跑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是由浅到深的蓝色湖水,可以看到窗边摇曳的海藻,还有一群一群的鱼。
“好像潜水艇哦。”小淑女说。
“衣服会潮的。”奥黛拉感叹。
“我猜这对魔法使来说不算什么问题,”梅露可笑着听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想,她飞快地换好衣服,和两个女孩子走出地下室。
“我没带替换的衣服哎,”梅露可一边顺头发一边问小淑女,“连洗面奶也没有,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妈,”小淑女看着梅露可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你今天没洗脸。”奥黛拉笑着点头赞同。
三个人去了食堂,现在的时间点有点不对,午饭还没上来,早饭只剩下一点残渣。不过因为是魔法学校,梅露可还是很愉快地点了自己的喜欢的牛奶和甜甜圈。梅露可注意到这里没有刷卡制度,看来是一并算在学费里了。她想小淑女是正确的,在神学院上学确实可以省一大笔费用。
吃完东西后,小淑女就很开心地带着梅露可到处转悠,给她展示自己的新学校。
神学院位于萝林密林。萝林是一片湖水,里面生长着很多神奇物种,密林指整个岛屿,神学院就在密林深处。这片土地的所有者是委内瑞拉,土地上所有的生命联系都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