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流年似水,忘却繁华如梦,想当年不过孩童
他是谁,在这繁华里彳亍,从春夏到秋冬。
北辰寥落雨纷纷,长安古意尚犹存。只有一声哀叹,像戏子咿呀,像剑啸长鸣,像哝哝耳语,越千年而来,不绝如缕。
城南鼓楼多少年未曾敲响,行人如魑魅魍魉,怔怔前行,只觉得这世间的一声一响都会震慑心魂,让人瑟瑟发抖,他就那么走着,流浪着,好久好久。
下雨了吗?雨雪霏霏,这里本不是江南啊!
你看那红楼柳巷烟花处,彩灯琉光,多少人沉溺其中。葬死地,皆乐意,生人不知鬼魂觅。想笑却先落下了泪……那里,也有几分熟悉。
他喃喃问自己:我究竟是谁?我来自何方?我去往何处?我欠了多少债?我又该讨还多少情?为什么这身躯柔弱如风,骨骼却清奇如玉?为什么剑上无佩,裙前无珏?为什么我看的见世人,世人却与我擦肩?
一幕幕掠影浮现,一场场旧梦翩翩,在人间的三千年岁月,他问了道,了了缘,斩了情,唯独丢了自己。只记得有一红楼,如俗世中的那样,有灯、有盏、有歌、有舞,跳啊,乐啊,醉啊,醒啊,缱绻了一梦一梦。
在那森林里,清泉潺潺,郁郁葱葱,茅屋、烟霭、青石子路、忘情花、还有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他又是谁?舍了家国天下,乱了江山如画,抛了龙泉剑,挂了金玉印,脱了紫莽袍,驾白马香车,绝人伦于天下,为了谁?为了谁?他发狂似的喊着:不,不,不不不,不是我,我究竟是谁!
一樽清酒,半壶明月,那盘棋里斗生死,纵知晓她会如自己所愿,他依旧还是执著于过往云烟。栾江再无仙人,天下再无福寿。她说,如他所愿,罪孽她来承担,堕仙不过灰飞烟灭罢了……谁是罪人?谁是罪人?我吗?痴狂因谁恨,天公不予知!
我是谁?我是谁?我究竟是谁?他不住的问道,却无人能回答。
为何浪荡在这人世间久久不能离去,三千年了,三千年了,他们呢?我最爱的人,最爱我的人,我恨的,恨我的,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当初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只是云州大地上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我的家在哪里?在哪里……累了吧,那样嘶吼。
云州一万三千六百里,不乏荒凉之地,也不乏繁盛之国,极南有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山顶终年积雪,雪水化作清泉流下滋润万千生灵,山间尽是奇珍异兽,更有各种奇花异草,乃是不争的福地。山腰平台上,散落分布着十几户人家,约摸百十来口,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采摘种植唯独不伤山间生灵,大山也给予他们以庇护,风霜雨雪皆不害饥荒,为感念此恩德,村落便奉这山为圣山,岁岁供奉,年年祭祀。
他与娘亲便住在这山顶雪盖之下的岩洞中,他的娘亲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女子,容颜秀丽,唯独性子孤僻了些许,不喜人多,便带了他辟了这住所,闲居着。十三四岁的孩子自是不懂得什么叫做寂寞的,只晓得人来疯似的跑着乐着,在山顶玩腻了便往山腰的村子里去玩,一日间来回几次,竟是不觉得累。
他与村子里大通灵师非凡爷爷的孙子涵墨是极好的朋友,涵墨长他两岁,身子也比他壮实,知道的故事自然也是比他多的。涵墨是为数不多的通灵师一族,是村落里高贵的世家,他们掌握着这为数不多的几百个族人最至高无上的秘密,世世代代相传,世世代代守护。涵墨常穿着一袭黑衣,像夜一般黑,胸前有星辰环绕的形状,手臂上有骨头做的铃铛,据说那是他老祖宗的骨头,他最羡慕的便是涵墨黑曜石制成的抹额,用绳子系在额头上,看起来很是微风,涵墨算是这一辈通灵师中天分最好的了,黑夜的降临便是他的箴言,他有黑亮的眼睛,能窥探到这世界最深层的秘密。可是这与小孩子间玩耍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后来才让人惊讶罢了。
他的娘亲是很严厉的,她从不许他去学习神奇的巫术,只是让他像村子里的孩子们一样快快长大,平安的生活。她总说他是她的希望,却又不想让他像希望一样飞走。他问娘亲:我叫什么名字?
她总说希望,希望……
久了,大家便都喊他希望了。娘亲的身影是他看到过的最孤独的身影了,她常常怔怔的望着天边那一望望不到边际的云海,日复一日,岩洞前的山崖上清冷孤寒,她仿佛感觉不到半分,偶尔有雪花飘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化作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希望不敢说话,只是陪她站着,等她蹲下来抱他的时候,他和暖了手,为她拭去那不知是泪还是雪的水滴,轻轻的摸着她冰冷的脸,问着,娘亲我有父亲吗?
她便笑了,希望,你有父亲,他是个大英雄,他为了这片山和这山里的生灵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会回来的,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好吗?娘亲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与温暖,看着远方。
对,我们一起等父亲回来。
希望的母亲虽不喜欢他与村落里的大通灵师来往过密,但他仍然悄悄的与涵墨在后山玩乐,在那秘密的小天地里倒也自由快活。
与他的母亲不同的是,大通灵师非凡爷爷总是很慈爱的看着他,赞叹着骨骼清奇之类的话语,还时常问希望是否有意学习通灵术,但想想母亲冰冷的禁令,希望只好对神奇的通灵术望而却步。
那年他十四岁,涵墨十六岁,那天正是祭月节,村落里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祭月节是每年八月中日月圆之夜的祭祀月神的活动,传说月神会在每七年昭示族中兴衰运势,以此来使族人趋吉避凶。
村落前的平台上搭起了一个十丈有余的祭坛,供奉清泉、五谷、瓜果佳酿,八位族里的大通灵师围绕祭坛开始施法祭祀,家家户户的村民都走出户外,向中天之月虔诚跪拜。
对于这样的祭祀小希望是没多大兴趣的,只是祭祀之后的丰盛宴让他流连忘返,几乎全村最好的食物都会放在祭坛前,祭祀过后供大家享用。希望吃的正嗨,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希望,快来,我带你去看一个秘密!”
“嗯,就来!”希望既不愿放下手机的食物,又不愿错过那个诱人的秘密,只好抓了些许食物瓜果放在兜里,朝人群外跑去。
“墨哥哥,什么秘密呀?”
“嘘嘘,小声点,悄悄和我来,爷爷平常不允许咱们到后山风云岭那头去,今天趁他主持祭祀,刚刚往后山族洞里去了,我便悄悄跟去,自己到风云岭玩,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处神奇的处所。咱们悄悄溜进去,没人会知道。”
“这样好吗?”
涵墨看了看胆怯的希望,伸手抓着他便朝后山走去,“小希望,别担心,有哥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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